很快地,颜笙就挖到元太师的遗骸。
颜笙暗自感慨,他父亲生得一副好样貌却不知道珍惜。也罢,反正下一世,他这品相也带不走,外加崔攸宁说了,他下一世不过是个僧道,不会顶着这张脸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
她爹又没有什么财产,何苦争来争去,最后还不是让家族的旁支得了便宜。按照所谓“家规”,唯一还活着的独女的她不过是得了一具躯壳。
有总比没有强。
元太师被颜笙赐过了修为,他的躯壳与修炼过金蝉功的人无异。金蝉派的人躯壳的硬度比寻常法器还要高上许多,足以抵挡一部分的天雷。
金蝉功的修行者并不需要躲避天雷,但既然有无伤通关的道具,她何乐而不为呢?
她把父亲的壳子立在撑起罩子的最顶端,逐步形成天然的避雷针。煞白的天光自天而降,响彻天际的惊雷声不绝于耳。天雷一道一道地猛烈攻击着元太师和她的巨大屏障,一道比一道响亮。
直到第八十一道时,元太师的骸骨已经被劈成焦黑色,衣袍早就在雷击过程中起了火,冒着滚滚浓烟。最终元太师的躯壳彻底焦败。
颜笙运用功力,汲取着元太师承受的天雷之力,并且调出蕴藏在他体内的真元。起初颜笙以为这些修为仅是颜笙当初过渡给父亲的,后来发现里面蕴含的力量,远比她当初给予的要多。
全部修为流到自己身上,一点点滋润颜笙干燥的体表。
待到天雷后不出一刻,颜笙的形貌恢复往昔的妍姿艳质,甚至比之前还要冶丽。
按照寻常修真书本里所说,度过天劫后的身子应当会变得轻盈飘逸,可她的身子非但没有一点变化,反倒脚下像是锁着一块巨石,致使她的双脚沉沉的,无法挪移半步。
颜笙抬头看向避在远处的崔攸宁,见他正向这边瞭望,抬手弹出一道光球,并高音量喊了一声:“过来。”
那道光球以凡胎肉眼不可察的速度击出,在接近崔攸宁七寸距离时,倏地泄了劲儿,像打在棉花上的拳头,被挡在崔攸宁支起的空气墙上。
崔攸宁一扬宽袖,那道停驻在空中的灵光转向。他低吟道:“恭喜。竟是毫发未伤。”
颜笙伸手收回灵光,合拢在掌心。
她冷声道:“我没料到,元太师体内的修为非但没有消耗,反倒增长了几分。回头把我爹娘的灰烬葬在小木屋后面吧。”
这大概是她父亲为他的子女们唯一留下的遗产。
崔攸宁唇角微微勾起,不着声色地打量颜笙,忽摸摸下巴,“已经决议要去天勤境?不若随我回临渊宫。”
颜笙一言不发,略微感到为难。
崔攸宁见颜笙露出尴尬不已的表情,自我解围道:“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担心我们之间的约定无法兑现。”
颜笙松了一口气。
回眸望向崔攸宁,颜笙淡着语气说道:“把我的筑基躯壳拿过来吧。”
崔攸宁快步向前,走到盘坐在地上的颜笙,身后是被他的灵力驮着的颜笙的另一具躯壳。
那具躯壳降落在颜笙旁边。崔攸宁怕砂石太硬,会割破她脆弱不堪的皮肤,便在她的身下还垫了一层丝绸铺盖。
颜笙闭上眼睛,一小会的工夫,一道粉色的光束自真身飞出,从筑基者颜笙的头顶飞入。
少了内在支撑,真身倾倒。崔攸宁一把手托起倒下的躯壳,靠在他的腿侧。
筑基者颜笙的双目突然睁开,拽着柔婉穿着的绯色锦袍,使她的头自然靠到自己肩膀,胳膊揽住那具躯壳,抬起头:“你放心,既然我们定下契约,自然不会毁约。”
说着,她把真身放平在原先待过得那片轻柔的丝绸之上,心情略微有些放松,似乎在天勤境来临前,已经万事俱备。
颜笙一直有个隐患始终悬而未决,那就是颜笙丢失的记忆所连接的灵魂碎片,他们始终寻找不到。
还有一个办法能够将颜笙的魂魄补全,但她需要的东西太难获得:她需要杀一个人,取走他的心尖血。那个人是世间最爱她的人。
用刺破爱人的怜悯之心而流淌的血,补足她灵魂缺失,才能将她灵魂的所有缝隙可以填满。
颜笙回想起过去,世间最爱她的人大概是陆析?
但是,颜笙无从下手。陆析有十世善人的光环庇佑。她给自己孱弱的另一个魂魄无数次灌输杀他的意念,总被意外回避。
颜笙虽是这样想着,却觉得造化有些弄人,为避免自己陷入无尽的自责与愧疚,她当即打断沉思,把思绪投入到当下。
“我的本体就交给你保存。”
崔攸宁笑了笑,为打消颜笙的疑虑,端起上神的架子,对她承诺道:“本座一向守诺。既然答应就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