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迎来一片沉默。段若溪靠在墙上环顾四周:这里本来是一间小型会议室,不过近期为了这个企划把大部分物件都搬了出去,只留下必需的。
一共有三四间这样的屋子供企划使用,每组都会在不同时间使用,萧主管把这阶段称作磨合阶段,主要是为了让模特和画师之间相互了解。
所以这位萧主管还挺老派,这种面对面沟通也是苏昕主张的一种工作方式,不知道是不是向她学过来的。
没人开口,段若溪就开始想些别的。她这张脸最适合保持沉默,而且没人会猜到她到底在想什么。
而沈墨墨在这片沉默中默默往后退去,她哑着嗓子说:“我感冒还没好,怕传染给你。”
昨天那股气势去哪里了?
段若溪忽然觉得好笑,她抓起墙边一把椅子来到另一面墙前,放好,她坐在那说:“那就越远越好。”
每一句话都不搭调,那就干脆不说。她看着沈墨墨瞪了自己一眼,然后就拎着另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非常远,段若溪都开始怀疑她能不能看清楚自己。
和以前不同,沈墨墨没有带画板颜料,她从包里拿出ipad就开始戳戳屏幕,段若溪切实感觉到了时代的变化。
本来还以为会变得和以前完全一样。
段若溪靠在椅背,她随意摆了个自己舒服的姿势,双手自然搭在腿上。
也许在沈墨墨眼里,自己没什么变化吧。
段若溪别过脸去,望着窗外。最近总是在下雨,昨天是放晴了,但今天又是个阴天。所以窗玻璃隐约反射出屋内的情景,她可以透过玻璃看见沈墨墨偶尔抬起又低头。
每当她抬起眼睛的时间长了,段若溪心里就好像被什么攥住一样。她知道这时自己正被沈墨墨凝视。
渐渐的,玻璃的画面模糊了,沈墨墨手里的ipad慢慢变成了那个破旧的很大的画板,几乎挡住了沈墨墨的脸庞。
她埋头画画,偶尔会小心翼翼抬起眼睛去看段若溪,段若溪也不怕被看,她回以眼神,沈墨墨就连忙再低头。哪怕是闭上眼睛也能听见不同的笔触摩擦纸面的声音,沈墨墨乐于尝试不同方式去画段若溪。有时是颜料,有时是炭笔,有时甚至会随手抓一只签字笔画。
一开始能听见笔触不停修改的声音,但渐渐的沈墨墨就不怕出错了,她就算闭眼也能勾勒出正确的轮廓。有时她只需要看几眼就能一直埋头画,段若溪注视她的时间则慢慢变长了。
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段若溪一点点挖记忆:
从什么也不想,只是一直发呆,到眼神慢慢像是磁石般被吸引到沈墨墨的脸庞,看她手移动的轨迹,看她眉毛如何因为进展皱眉又舒展,看她眼前的发丝轻轻晃动,遮住她眼睛,又偶尔会露出那对过于认真的,乌黑的眼眸。
仔细观察后才能知晓的一些细节:沈墨墨的黑色瞳仁很大,眼白却很少,所以被她仰视的时候总会觉得她无辜可怜,想把什么都给她——这是段若溪在那个雨天发现的。
淋湿的沈墨墨就这么直直望向自己,牵动段若溪心中唯一敏锐的那一根线,藏在潜意识里的那一根,让段若溪不得不伸出手抓住了沈墨墨。
淋雨过后,喝醉酒,又发烧那天之后,那些逐渐累积起来的情绪随着感冒的痊愈逐一破壳,变得显而易见了。
当沈墨墨说要画她,段若溪开始下意识想拒绝,但是又没有其他借口。她总不能说,因为沈墨墨认真临摹自己的时候,她开始变得能感觉到沈墨墨的眼神在自己身体上游移。
她甚至会觉得难以忍受,偶尔还能感觉到肌肤开始发烫,每当这时她总会一声不吭站起来去卫生间用冷水洗脸。沈墨墨习惯了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所以也就没有多问。
更奇怪的是沈墨墨开始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时候出现。比如在学校,段若溪一看见苏昕就会想到沈墨墨。苏昕还是和往常一样,上课忙着记笔记,一下课就边和其他人打招呼边快快离开,绝不会看自己一眼。
擦肩而过时,苏昕带起一阵小小的风,她匆匆走过,段若溪突然变得无法如往常般无视她。
段若溪不禁回头去看苏昕的背影,心里会想她是不是要去见沈墨墨,沈墨墨现在还好吗?还会因为苏昕的事难过么?
在家里的时候她会想沈墨墨今天来不来,在外面的时候她会托着下巴想要不要早些回家,万一沈墨墨要来呢?睡觉前她想沈墨墨应该不会出现了,结果梦里沈墨墨却钻进她被窝,沾着炭笔灰的手指触碰她脸颊,一点点勾勒她脸庞。沈墨墨的声音说,段若溪,你真的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