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四人间让我有些怀念,绝不是因为有你在这。
段若溪“嗯”了一声,沈墨墨过了会爬起来,她扒住床沿,往下望:“段若溪,你为什么要住青旅啊。”
没敢问出的话,在这个夜晚似乎统统解除禁忌。
段若溪靠在手臂上回答:
“没钱了。和你那次的工作结束后我就到了司水,这些天都没有时间赚钱,存下来的钱也不多。”
上面安静片刻,接着就听见沈墨墨小心翼翼地问:
“你——你家不是很有钱,你的公寓那么大。”
段若溪: “那是严掠的房子,她借我住而已。”
“我和父亲,很久没联络了。”
“和你分手后我就辞职了。那段日子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用剩下的一点钱租了间四十平米的出租房,浑浑噩噩,直到严掠给我介绍了模特的工作,这才有了点收入。”
彼此分开后失去的岁月,通过段若溪的只言片语,似乎把那个沈墨墨曾经熟悉的人带了回来。
原来陌生也是因为无知。空白的那几年,段若溪就是这样一个人走过来的,那个人一个人跑到公司,交出名片,被询问“你有这么漂亮的简历,为什么要来我们公司就职?”,段若溪张张嘴,对方在问目的,可段若溪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目的。
她和沈墨墨在一起的时候,以为自己终于有了目的,她要辞职,要去和沈墨墨住在一起,要……
反正只要和沈墨墨在一起,这些问题总能迎刃而解的。
直到现在段若溪也这么认为。所以反过来说:没有沈墨墨的生活,和大学以前的日子一样,干什么都可以,无所谓的,活下去就好了。又不是谁都能找到生活的意义。
然而沈墨墨躺回去却更加睡不着了,分手以后她也诅咒过段若溪一定要过得很惨很惨!可恶!坏蛋!但现在知道了她原来真的过得很惨以后沈墨墨反而有点后悔,不该诅咒她的……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才是坏蛋。
睡不着,只好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不知道过去多久,沈墨墨听见下铺传来一句:“还是睡不着?”
沈墨墨赶紧又爬起来扒住床沿,这次她往下望的时候对上了段若溪漂亮的眼睛,段若溪于是歪头问:
“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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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司水很安静,段若溪住的这家青旅坐落在老城区的边缘,几条马路开外会热闹一些,但这里却隔开了喧嚣,远处能看见一道山的轮廓,隐在了黑夜中,看不真切。
一起出来的时候沈墨墨路过前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让段若溪先走,自己马上就来。
段若溪也不问,她自己走到外面来,哈出了一口雾,裹紧大衣。她望着夜色心想:快入冬了啊。
记得是六月份的时候她和沈墨墨重逢,夏天就这么过去,一整个秋天的白天她和沈墨墨见面,和她吵架,一次又一次推开她。
秋天的夜晚,再梦见她,回到过去。
她闭上眼睛,揉了揉冰凉的耳朵,用力压下自己想要倾泻而出的好多好多话。
起码现在还不行,明天吧,明天说再见的时候,再把这些话都告诉她。
“段若溪。”
段若溪睁开眼,她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沈墨墨拿着几张纸和一根铅笔,她跑到坐在花坛前的段若溪面前举起铅笔说:“画一张?”
沈墨墨居然笑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似的,也没有过那些难过的回忆,此时此刻沈墨墨的笑像是那天,她和段若溪第一次吃饭,然后一起坐在段若溪的车里时,段若溪不停说好,从不拒绝,沈墨墨于是就笑,她说:段若溪,我是不是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啊。
段若溪的睫毛在颤。
她忽然意识到,也许是从那时开始的。
“段若溪?”
沈墨墨歪头,段若溪回过神来,居然也笑了下:“你还没有画够我吗?”
“嗯,所以,没准这就是最后一张了。”
沈墨墨这么说,不知道这话是否有别的意思,段若溪听见自己的心跳漏跳一拍。
她看着沈墨墨,轻轻说:“好。”
于是沈墨墨就坐在青旅门口的台阶上,段若溪还是坐在花坛前。
段若溪听着铅笔簌簌,哪怕一句话也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她们似乎已经越过了重逢后的别扭阶段,现在的话,刚刚好。
她听见沈墨墨嘟囔着:“有点奇怪,之前在公司里画你,我觉得很陌生。但是现在又好怀念。”
段若溪点头:“我也……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