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好疼, 把顾青说得心尖发颤,看着人靠在怀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条腿上的伤口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他叹了一声, 只觉得不看也罢,想来也伤着了,不然以季卿语这副清清冷冷的性子,哪可能这般委屈,这人连长了水泡都还要下地走路, 翻过小山包去给人看病——
顾青抱着人, 后知后觉,这还是季卿语第一次主动抱他,纯粹抱着, 那么小一只,只是把头埋在他怀里,便叫他不敢动,怕这人身上哪处还伤着, 也怕这人更委屈,便是在战场,被人用剑抵着喉颈,顾青都没这般紧张过——他自认不会安慰人, 想来想去,便知道一句不哭, 不大会说话,他感觉季卿语不大想抬头, 便用手给人拍了拍后背。
“还有哪里痛?”
“……没了。”
顾青在她另一条腿膝盖往下的地方敲了敲:“也是用一条腿跌倒的?”
虽然没敲在伤处,但轻微的触碰,却让季卿语整条腿都麻了,大抵是真的伤得很重,可就是这时候,她忽然觉得一条腿摔倒很奇怪,闷闷地说了一句:“……那是瘸子。”
“你要是只伤了一条腿,现在就是瘸子。”
季卿语嘴角一平,在告诉顾青自己两条腿都伤了和自己是一个瘸子之间选择了前者。
顾青脸色不大好看,说了句:“回个娘家都能摔成这样,以后别回去了。”
季卿语意外地没答,顾青的眼睛就眯了起来,想到这人前几日收到季家的帖子时,神采高兴的模样,还同他说:好久没有回家同母亲讲话了。
顾青当时说她可以经常回去,反正两家很近,他还记得季卿语当时小鹿一般明亮的眼神,然后柔声地说谢谢将军。
可单是两日光景,季卿语便不想回家了……
马车骨碌碌碾过洒着金黄的长路,回到府里时,季卿语已经睡着了。
顾青轻手轻脚地把人抱下马车,一路上不少家丁瞧见了,连忙躲开头,只顾青抱着人,却不管旁人目光,脚步不快,也走得很稳,就怕把人给惊醒了。
原本不到半刻钟的路,今日足足走了一刻钟,顾青的臂膀坚实有力,便是上下石阶也叫人感觉不到,季卿语睡得安然,眉目间的皱痕渐渐散去。
刚进清鹭院,便看到镇玉和镇圭坐在院子廊下,似是镇玉陪镇圭在等二娘回来,又担心他还小,不知轻重,在院子里乱跑。
这会儿镇圭见二爹回来了,动作迅速地爬起来,只他还没长开,短手短腿,动作看着有些滑稽。他兴冲冲跑过来,想问二爹,二娘回来没有,快到跟前才发现,好似二爹怀里抱着的就是二娘,他立刻刹住步子,噔噔几步站稳——
顾青看着这小人,感觉他最近又吃胖了,小声同他说:“去同阿奶说,二娘回来了,但太累了,今日便不去请安了。”
二土接到任务,又噔噔几步跑走。
镇玉原是站在廊下,可看将军神情严肃,不由得站了直,然后就听将军说:“去找些活血化瘀的伤药来。”
镇玉神色一凝,猜到什么,只顾青在,他不敢逾矩多问,听了任务就走。
顾青把人抱进卧房,轻手轻脚放在榻上,把枕头给她摆好,见季卿语睡熟了,才撩起她的裤腿——入目便是两侧白嫩膝头上的瘀伤,顾青面色越发不好,方才在马车上看得不真切,如今再看,一眼便知是跪伤。
从前镇玉和镇圭犯错,也被他罚过跪,可就是跪上一夜,镇玉那腿也不至于伤成季卿语这样,顾青拧着眉,细细把她的膝盖看过,又看还有没有旁的伤。
这人娇嫩的很,在榻上跪半个时辰都能把膝头跪红,抱她去洗,那便是哼哼唧唧地说走不了路,可便是这样,现下腿伤成这般,还装作无事发生地从季府里走出来……
顾青看着季卿语的睡颜,想,这人平日嫌弃这,嫌弃那个,妥妥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可便是这般让人捧在手里怕掉,含在嘴里怕化的模样,性子却这般要强,受了委屈不愿叫人知道,受不了在旁人面前不体面,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兔子。
可又是这样一个要强的兔子,却在见到他时,忍不住说疼,顾青被她这性子磨得没了脾气,只想疼她。
瘀伤严重,顾青不敢轻易上手去揉,先打了热水来,把伤口简单清洗干净,又找来棉棒轻轻点点地给人上药。顾青一个平日听文官拍马屁,两句都嫌烦的人,这会儿一点一点给人上药,倒是没了二话,见季卿语皱眉,哄人似的帮她吹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