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银色面具之下的脸庞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什么表情,即使是迎着夕阳,无数温柔的光洒在了他的脸上,他整个人此时看起来还是有些淡漠的可怕。
男人声线也是极为平淡,不包含一点其他的色彩。
“世子,”陆乘渊一夹马肚,“长安那边传来了消息。”
“什么消息?”崔行露此时还觉得有些心虚,于是刚刚还高傲的像只公鸡的她瞬间气焰全失,说话也有些结巴。
“临安陆氏的世子,被刺客所杀,今天已经将尸体运回临安了。”陆乘渊的眼睛满是淡漠之色,少年的眉眼极其昳丽,却又不失男人的风度。
“什么?”崔行露感觉自己握着檀木把手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头上的一支玉簪折射着从窗幔处透过的阳光,晃出极为耀眼的光芒,陆乘渊若是靠近看,便会发现眼前人的肩膀已经开始微微抽动。
“他……”崔行露急忙改口,“陆世子不是武功高强吗,怎么会?”崔行露喃喃,“突然就……”
崔行露很难说清自己对她的死对头的感情。
那时的她听了程诸月的话,做了几件极其不合礼法的事情。
虽然说别人听闻之后大都对她教育了一番,但是鲜少有人同陆乘渊一般,即使知晓长安和临安相隔千里,也毅然的写信来规劝自己。
崔行露拿到信的第一感受,就是觉得自己的这个世家哥哥可真像个傻子。
可她当时正因为被多人训斥而怒火中烧,于是对向她表达了关切之意的陆乘渊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反而大放厥词说自己要把他视为死对头,跟他势不两立。
其实崔行露这样做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自从出生之后,她就是清河崔氏的崔世子,家中只有她一个男孩子,自然是要被捧在手心上的,可她纨绔不堪,不服管教,自然在京城里没有什么好的风声;
而陆乘渊就和她不一样了。
她虽说没见过这位皇后的侄子,但她不知一次从太子太亦或者是别的人的口中听到对这位陆世子的赞扬之语,什么武功高强,为人温润有礼等等。
崔行露承认,她在那一瞬间,名为嫉妒的心情疯涨。
所以她带着些生气的成分,说出了那些话。
其实在她放出那些话之后,她就后悔了。
她把那封越过大半个大康的信件拿在手里反复的看,早上起床时看一遍,中午休息时看一遍,甚至晚上临睡之前还要将那封信锁在自己专门用来放置新奇玩意的盒子里。
她曾在睡不着的夜晚拿着那封信,跑到庭院里数星星,下定决心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若是可以与他相见,自己定要跟他好好道歉。
自己的家人对自己关心若有若无,反倒是自己这位不曾相见的世家哥哥,对自己关心有加。
崔行露手腕微微晃动,镂空的金色铃铛撞在一起,发出悦耳动听的响声。
崔行露默了许久,才抬眸看向陆乘渊。
“还有别的事情吗?”
“这是世子家人从长安寄来的信件。”陆乘渊从怀里拿出几封信件,恭敬地递给崔行露。
谁知崔行露只是失神的望向前方,并没有要接的意思。
陆乘渊见她这幅模样,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刚要开口提醒,眼前人平淡不带感情的嗓音响起。
“李小将军,”崔行露的声音好似夹杂着风一般,随时随地可以消失在无边的旷野之中,“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世子,今天是六月初十,是世子出使的第十天,再过半日,我们就可到达边西了。”陆乘渊不明白崔行露的意思,也还是讲给了她。
“已经过了十日,进城何必急在这一时?”崔行露语气没有起伏,完全是命令的口吻,“今日便找个地方停留,明日再行进城吧。”
还未等陆乘渊说些什么,崔行露已经自己移开了白皙的脸庞,只留下了稍显落寞的侧脸。
她的发丝也有少许黏在了两侧,在陆乘渊看不到的地方,少女眸中含着清泪,几欲哭泣。
陆乘渊张了张嘴唇,还是没有说什么。
*
是许多人期待已久的夏夜。
许是远离长安,靠近边西的缘故,崔行露能感受到这里人对于夏天的渴望与渴求。
草原上的人一生都与牧草和牛羊为伴,牧草生长的好,牛羊便长得好,他们大多数黝黑的脸庞上才会绽放出与冬日时不一样的久违笑容。
夜空上布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仿佛是崔将军知晓自己即将再次出现在人世,而为自己女儿点的一盏盏灯。
夜色越来越浓了。
崔行露十五年一来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讨厌着满是星星的夏夜。
一年前的夏夜,她还和宋启王嬴整日混在一起,她最喜欢在夏夜看星星,而他们两人总会被崔行露拽起来,陪她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