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经理向她微微欠下身, 正欲离去时,卢霜手上捧着的玻璃酒杯底部轻轻磕在桌台边缘。
很细小的清脆响被震耳欲聋的DJ舞曲湮没。
“可以陪我喝一杯吗?”
她看向他。
邓书桃早杯人群包围住,里三层外三层,现在连人影都看不见。
音浪迭起, 男人和女人身影交错, 在夜晚的遮盖下, 他们短暂卸下伪装的面具。
于音浪酒精深处放纵自我, 压力被舒释。
她一个人在这样的场合下, 虽然不反感, 却依旧会感到几丝孤独。
Riven征得她同意后, 坐下在她身边。
他凑到她耳畔, 拉高声音问她:“是有不高兴的事吗?”
面前的女人是清冷乖顺的模样,和那些目的性很强的人不同, 她周身的气质自成一体。
宛若独树一帜的清荷,莫名妩媚。
卢霜摇摇头, 回他:“没有,最近很开心。”
她很久没感受过这样纯粹的快乐。
以前的快乐很简单,多赚钱给爷爷奶奶改善生活条件;每一次天梯榜的榜首也能让她快乐;
可现在的快乐很难。
难到她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快乐。
明明赚了足够多的钱,也能凭借自己的专业学识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哪怕微不足道。
“我感觉你不是那样的人。”Riven说。
他每天见过太多顾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见过。
他们放纵自己,沉溺于短暂的快/感里,挥金如土豪掷千金,他们像是迷失的旅人,不知道何去何从。
卢霜勾勾唇,眼底是他没见过的难受。
“我是个心理医生。”
“但我自己却相信不了爱。”
“很可笑吧。”
桌上的鸡尾酒已然见底,卢霜又倒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音浪间隙,卢霜偏过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Riven坐在她身边,不多话,只那双和他几分相像的眼眸静静看着她。
他以前会喜欢逗她,喜欢看她脸上各式各样的表情。
他最喜欢把人拥抱在怀里,那个怀抱,是她曾以为的最温暖和可靠的怀抱。
酒精催化情绪,卢霜竟然有点想哭。
五年的忘记,像是个笑话。
她的一切所作所为倒像是她自己忘不掉的逃避。
镜面里外,理智和情感背道而驰,宛若被撕裂开。
卢霜从没那么恨过陆池琛。
如果当初没遇见他,她或许会在自己的既定轨道里走完整个平平无奇的青春,遇见他,十七岁的青春爱恋抽枝发芽,而后被她自心底里生生拔除。
现下见到和他只眼眸相像的一双眼,脑海里浮现的竟还是他。
卢霜嗤嘲地勾起唇角,又往杯中倒了杯啤酒。
仰头一饮而尽。
像是自己在和自己赌气。
理智与情感的绝对交锋,谁也未必一定胜过谁。
卢霜的手指再度伸向酒瓶,啤酒瓶往桌子对角的方向挪了段距离。
她顺着那只手臂看过去,白色的衬衫被挽起一截,小臂白皙,线条没有那么分明。
Riven一手握住啤酒瓶让她再也碰不到,另一只手接过同事送过来的柠檬蜂蜜水,放到她右手边。
玻璃杯的杯壁碰在手背上,温度是恰到好处的暖热,柠檬皮的涩辣混合蜂蜜的香甜,杯壁上卡着一小簇装饰的薄荷芽尖。
清冽的凉爽洗涤鼻腔,在躁热的夜店里带出一丝清明。
“别喝酒了。”他看着她。
卢霜挡开蜂蜜水,手肘自然而然担到卡座上,撑住额头后,她瞭起眸,墨色的发丝偏到手边。
“我喝酒,你拿提成,win-win。”
她澄莹的眸子里裹挟薄薄一层雾气,像是蒙上薄纱的稀世珍宝。
欲拒还迎,不自觉引人迷惘。
Riven恂恂地一根一根松开她的手指,他的指背很软,小心又庄重。
卢霜的五指在他的牵引下整个包裹住蜂蜜柠檬水的杯子。
他看着她,眸子里藏满坚定,一字一句:“你值得最好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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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池琛和双文宾从进来后,两个人便兵分两路。
双文宾颇是了解她,人群簇拥,但他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在舞池中央忘情舞动的邓书桃。
被抓住手腕的一刹那,邓书桃睁开眼,骂人的话还未出口,在看清面前的人是谁时,她惊讶地“哎?”了声。
这人昨天晚上睡觉前还抱着她和她请罪说明天有个非去不可的饭局。
邓书桃一手勾住双文宾的领带,将人带到自己面前,娇滴滴的:“老实交代,怎么又有空了?”
双文宾取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精英似的领带下面,白衬衫的扣子解开三颗。
一片肌肤暴露在空气里。
他掐住邓书桃的下巴,凑到她唇边,眼神虚虚锁在她唇上:“没什么比陪我家大小姐开心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