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他约的地点在二环边缘的中心商务区,交通要道四通八达,每逢早晚高峰,堵得要命。
卢霜查看了下地铁的线路,发现在患者提供的居住住址附近800米处就有一个地铁站。
她提前五分钟站在了今天预约的患者家门口。
下午三个小时的咨询时间一晃而过,卢霜前脚刚从尤漾家中离开,后脚走到小区门口时,天上突然下起大雨。
像是命运随时会和人开的一些或大或小的玩笑。
临出门前刚查了天气预报显示今天全天晴朗的卢霜实在无计可施,只能站在街边的一家711里躲雨。
忙活了一个下午的卢霜现下里察觉出饿来,反正现在也走不了,她当即走到关东煮的贩卖机里,取出几串魔芋丝结,一块炖萝卜,还有几串海带。
她坐在床边的高脚凳上,杯桶里的关东煮被淋上了满满的照烧酱。
暴雨丝毫没有减缓的态势,雨水不断打在树枝上,啪嗒、啪嗒的水珠压弯枝头。
“一盒烟,谢谢。”
711的店面不大,里面有不少前来躲雨的过路行人,那道声音出现的一秒便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
卢霜顺着声音的来源探了过去。
男人身穿一件挺括的枪灰色风衣,内里搭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小钢珠制成的细链吊住生死牌,随着男人低头扫码付钱的动作在胸前一摇一晃。
长柄的黑色雨伞插在雨伞桶中,他单手插在兜里,懒洋洋地把玩着火机。
卢霜连忙垂下头去,认真又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只剩点汤汁的纸筒。
“请问,这里有人吗?”
记忆里带着一点调侃和戏谑的嗓音穿透耳畔,他的声音比起之前的年少青葱更增添上些质感。
卢霜抬起眼来,刚才站在柜台前买烟的陆池琛,而今站在自己面前,修长的两指间夹着一盒尚未开封的香烟。
卢霜擅自往后避了避,语气干巴巴的:“有人。”
陆池琛挑挑眉,随即走到隔了两个位置的地方,再次询问:“那,这里呢?”
“也有人。”卢霜盯着他的眼睛,咬紧牙关,字音从齿逢里滑出。
他锲而不舍地追问,换来的始终是从不会变化的“有人”二字。
直到最后退到门边时,陆池琛仰起头,半边身子已然退到门外,雨滴顺着他挺括的风衣下摆流淌下去。
陆池琛远远看着卢霜,声线往上拉高一截:“这儿呢?”
被太多人注视着,卢霜丢不起那个人,她埋下头,不再搭理陆池琛。
都说冤家路窄,这两天撞见他的频率未免也太高了。
站在门边的陆池琛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回来,他站在卢霜身边,视线往外探了探:“这雨没有一两个小时估计停不了。”
手机放在卢霜眼前,是未来几个小时的天气预报。
他身上的消毒水味散掉不少,更多的像是被强势又厚重的松木香强压下去了似的。
松木混杂雨水的潮气,似乎是枯槁的腐木。
“请问我能送你回家吗?”
陆池琛随手将手机收回口袋里,眼神虚虚落在卢霜身上,话音低低的,听上去莫名失落。
“你就当遇见了老同学,顺路载你一程,这样也不可以吗?”
他的嗓音里夹杂着不为人知的沉,还有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深情低哄。
身边聚集着的路人们,余光不断在这一块地方睃着,男帅女靓,一段对话,想不让人多想都难。
卢霜忿忿地看着陆池琛。
从始至终,他一直知道自己最在乎的是什么,他还是像很久很久之前那样,会伪装,会骗人。
她现在不会被他骗,并不代表生活里路过的甲乙丙丁不会被他欺骗。
周遭的目光聚集在一起,卢霜只得硬着头皮道:“好。”
陆池琛仰起一点头,将所有空气深深吐出,挂在唇边的,是一个毫无负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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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暴雨如瀑,黑色的长柄雨伞被顺手扔在后排的地垫上,透明的雨滴窸窸窣窣从伞面滑落,在地摊上印出一滩湿痕。
悠扬钢琴声响起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缱绻动听,音阶回旋,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
是想要拥抱却无法触碰,患得患失而不知所措。
梦中的婚礼,终究成为了留在现实中的遗憾……
卢霜凝视着窗外,雨滴不断落在车窗玻璃上,车内干燥,空气中若有若无萦绕着一点淡淡的柠檬草的气味,很是安神。
头一天晚上被噩梦缠了半宿的卢霜竟然萌生出丁点的困倦来。
她找到个陆池琛看不见的角落,狠狠将指甲扣进掌心,骤然而生的疼痛感激得她清醒过来。
“谢谢你,你把我放在前面的地铁站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