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轩低眼看向手中那支檀木弓, 轻笑说道:“其实我也没想那么多。当时咱们临走时,我只是在想, 说不定猎场会有女子能参与的比试, 到时候你当是要上场的,便叫兰芝带来了。”
不知为何,卫明姝眼眶有些发酸。
世人都觉得, 女儿家不该向她一样,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甚至她自己都这么觉得。
可他想着给她带把弓.......
“你大兄同我说,过去很多事你都不记得了, 可我却记得。那个时候,我阿娘刚走,所有人都希望我能留到京城, 平平安安的长大, 只有你告诉我, 要把那些人亲手赶跑。
你说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像我阿娘,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并不是这样,你和我阿娘, 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我还是喜欢你。
我一身功名,都因为那句话而存在,上天眷顾我,让我回来之后又遇到了你, 那我这一生, 便只能是你了。”
眼泪在眼眶里兜兜转转, 卫明姝早已不能言语。
她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 她也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可这个人却同她说,他的一身功勋,皆因她而存在。
她这一生,总是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可她又有何德何能,因为一句儿时戏言,让这样一个人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
沈轩抬手,拭去姑娘脸上的泪水,拿过她手中那把竹弓,把那把属于她的檀木弓递给她,“这把弓也是我挑的,当时我就在想,这样一个姑娘,当配得上一把适合她的好弓。
明珠,我总觉得你是想活成那般明艳的样子,我也常常在想,如果卫家不是那样的处境,如果你没有一身病痛,如今又会是怎样的模样。”
卫明姝心中一颤,喉中又是一阵哽咽。
曾经的她是什么样子,她自己都快忘了。
那个时候,她学了一身本事,本也是张扬肆意的性子,可后来呢?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又为何会厌恶了过去的自己?
如果真的可以肆意地活着,她该是什么模样?
卫明姝嘴角微颤,泣不成声,许久之后,才低咽着说了两个字。
“傻子。”
沈轩不知为何会被她骂一句,一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卫明姝破涕而笑,“你怎么......不早说呀。”
“我......我本来想着,这些话留在心里也没有关系。”沈轩随即笑了笑,将她抱入怀中。“可后来我又觉得,若不说出来,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既是娶到了你,这一生就当圆满,不该留下一点遗憾,便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同你说。”
瘦弱的肩膀仍在颤抖,她从前从来不敢奢求什么圆满,可如今他说他一生圆满,她是不是也能想一下?
秋风扬起帐外的幡旗,那坚实的胸膛却是为她遮住了所有凛冽寒风,卫明姝回抱住他,冰冷的脸颊紧贴着那胸膛,沾上了一丝温暖。
沈轩感受到她的回应,继续说道:“明珠,那些人目的不纯,这一次咱们得一起把他们赶回去。”
卫明姝仍紧紧靠在那怀里,沈轩将人搂得更紧了些,“你尽力而为便是,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卫明姝推开他,后退一步,转身抹去脸上的泪水,长舒一口气,转身莞尔漾起笑意,“郎君此言差矣,你的夫人可不只是个病秧子。”
那笑容甚是明朗,迎着烈阳,晃得人睁不开眼。
认识她以来,沈轩见过她多般模样,或华若牡丹,或雅若青莲,可都不如此时——
红衣似火,向阳而立。
亦如数月之前重逢后的第一面,那眸中点映着璀璨光辉,仿若三月阳春,艳丽夺目。
沈轩不由愣住,那双眼眸逐渐变得深邃,随即了然一笑。
他从未看错过,她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人。
卫明姝走近些,与他对视,“咱们不仅要赢,还要赢得痛快。”
“好!”
回到猎场时,马场那边已是搭好箭靶,皇帝皇后和一众大臣坐于看台之上,其他人立于马场两侧不远的地方,为着保护众人安全,马场两侧皆有士卒持盾把守。
卫直坐于台上,极目眺望,“你说明珠那身子,她能撑得住吗?”
甄玉姮坐在一旁,低下眼眸,“你要相信她。”
可那手双枯瘦的双手还是紧紧攥住,掌心俱是冷汗
杨玉瑾拉着太子从高台而下,站在人群靠前最中间的位置,翘首而望,“你说表叔母能成吗?”
她表叔母平日说话细声细语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拉得开弓箭的人。
太子回道:“反正比你强些。”
那手心亦是捏了一把汗。
他与卫明姝、杨玉瑾都比试过,自是知道其实力。杨玉瑾更擅长拳脚功夫,舞刀弄枪倒是在行,箭术却是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