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童叫的热牛奶很快送来了,沈含烟和季童一起喝完,季童直接上床,沈含烟去洗澡。
她在淋浴下站了很久,出来的时候,季童已经睡着了,缩在五星酒店过分洁白的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头顶,头发乱乱的,额头是一种粉嫩的白。
沈含烟看了两眼,关灯上床。
说实话她今天有点累,本以为会睡得很沉,没想到一直做梦。
梦里全是奚玉惊恐的一张脸,死死攥着她手腕,指尖冰凉,说:“沈含烟,你想让我去坐牢么?”
据说人做梦时是不会感觉痛的,可沈含烟就是觉得一阵生疼,她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发现窗帘有一条缝没拉好,明亮的月关洒进来。
她轻轻转身看了眼季童,还好,季童的床离落地窗更远,并没有被晃醒。
黑暗中她摸不到拉窗帘的遥控器,索性轻手轻脚的自己起来拉,走到窗边的时候月光一照,她这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真有几点淡淡的淤青。
所以刚才梦里会觉得疼。
是今晚奚玉攥她手腕时留下来的,用力到这种程度,可见奚玉心慌到了什么地步。
也许奚玉那句“坐牢的会是我”并非夸大的虚言,而是真碰上什么大事了。
不过,沈含烟拉好了窗帘,强迫自己回床上去睡。
反正奚玉已经找到季唯民了,这也不是她能力范围里能管的事。
她只是奚玉一个从来不想搭理的女儿而已。
她并不需要奚玉对她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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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季童缩在被子里。
她醒了,但她并不想起床,甚至也不想玩手机。
她听着窗外婉转的鸟鸣,心想,季唯民就睡在离她不远处的房间。
真的不远,昨晚去找季唯民的时候,她数了,从她房间门口到季唯民房间门口,总共只需要六十五步。
虽然季唯民是她亲爸,但在她人生里,与季唯民距离这么近的时候其实很少。
季唯民总是在忙,忙公司,忙女人。刚开始是很少在家睡,后来,是几乎不在家睡了。
有时候季童都不知道,是否是那三层的老宅里,自己的存在让季唯民感到尴尬。
因为她总会让季唯民想起他的妻子,也就是季童的妈妈。
在季童五岁的时候,外公和妈妈相继病逝,外婆大受打击年纪轻轻就中了风。也就是说,在季童的记忆里,关于她爸妈相处的记忆其实都在五岁以前。
但不知怎么她还记的挺清楚。
妈妈和外公外婆几乎没给过季唯民任何好脸色。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关系,季唯民本是个学文科的穷学生,当年白家准许他和女儿结婚,几乎可以说是一种恩赐。然而婚后他们很快发现,季唯民居然是一个做生意的奇才。
白氏的壮大靠的是祖产,然而到了季童外公这一代,却出奇的不会经营,季童的妈妈身体不好,在生意上也没有任何的野心。其实她和季唯民结婚时,白氏集团外表光鲜,内里却几乎已经伤到根基,大厦将倾。
季唯民居然可以一手力挽狂澜。
从此季唯民和白家陷入了一种很病态的关系。白家对他一边看不起,一边依赖。一边觉得季唯民现有的一切都建立在白氏根基之上,一边又清楚如果不是季唯民的话白氏已经什么都不剩。
从前高高在上的恩赐,到现在胆战心惊的仰仗,他们并没有对季唯民更好,而是用加倍的鄙视掩藏自己的不安。
比如在季唯民还没完全掌握有钱人的社交法则时,嘲笑他不懂餐桌礼仪,讽刺他用来配西装的袜子颜色根本不对。
季唯民从不顶嘴,他在白氏一家人面前总是表现得很顺从,季童小时候一度以为季唯民是不在意这些的。
可等她长大一点了,她就明白不是这样。
因为季唯民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找女人了。很多时候季童觉得他也不是多喜欢那些女人,而是把这视作一种消极的无声的抵抗。
季童一度觉得她妈病逝以后,季唯民的这种行为会停止,没想到季唯民愈演愈烈。
她才明白过去在白家的经历像一根刺,扎在季唯民的心里拔都拔不出,让他近乎饕餮的需要证明自己的权势、成功和受欢迎。
从那时起季童明白,她不止失去了妈妈、外公、外婆,她也失去了季唯民。
可这些人中,季唯民是唯一还清醒的活在这世界上的。
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季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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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童也不知自己躺了多久,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她马上看了眼沈含烟的床,沈含烟还在睡,这很少见,不知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她生怕那敲门声再响,兔子一样飞快的溜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