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风机输了,她也就输了。
“那……”她慢慢走到沈含烟身边,一边走,一边想着下一个借口。
她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昨晚买完后塞了两颗到口袋的大白兔。
她想牵沈含烟的手,但她不能,她就只能给糖。
她把糖塞进沈含烟的手心,手指小心翼翼对沈含烟的手半碰不碰:“给你,谢谢你送我回来。”
没想到沈含烟触电一样一松手,两颗大白兔就骨碌碌滚到地上。
冬天奶糖冻得那么硬,也不知摔断没有。
“季童。”沈含烟说:“你能不能别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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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季童想过很多种办法让沈含烟回家。
但她想起那晚冻得硬邦邦的、掉在地上砸得粉碎的大白兔奶糖,就失去了执行的勇气。
甚至又一次开家长会的时候,丁央收书包的时候问她:“还是你姐来给你开么?”
季童收书包的手一滞。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季童就不再急着下晚自习后第一个冲出教室了,收书包也变得磨磨蹭蹭。
在丁央提起季童姐姐的时候,季童深深看了她一眼。
丁央吓了一跳:“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季童摇头:“看我爸来不来吧。”
回家后,她犹豫再三,也没勇气拨出通讯录里沈含烟的手机号。
她好怕沈含烟又如那晚一样、用大白兔一般冻得冷冷硬硬的声音对她说:“季童,你能不能别闹了?”
最终她从沈含烟的号码栏里退出来,给季唯民打了个电话:“季唯民。”
季唯民接的倒是很快:“季童?怎么了?”
那边是喧哗的声音,敬酒的声音,碰杯的声音。
季童皱了皱眉。
又是应酬。
但她还是说:“这周日……”
突然那边响起女人的一声轻笑。
季唯民好像马上“嘘”了一声,也许是季童的错觉。
那边好像有人在笑:“不懂事了吧?老季跟他女儿打电话呢。”
又有另外的人也在笑:“有什么关系?反正女儿大了总要走的。”
季童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想起她妈病逝前,那个总是躺在床上孱弱的苍白的微微皱眉的女人。
其实季唯民的应酬从那时就已经开始了。
季童从没真的醉过,所以她也不能形容胃里那翻江倒海的感觉跟醉酒很像,她只是啪一下挂了电话,冲到洗手间对着马桶,想吐又吐不出来。
口袋里的手机呜呜震着,肯定是季唯民打回来的。
但季童一点想接的欲望都没有。
她在马桶边趴了好久才起身,接清水漱了口,把手机摸出来一看,季唯民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发了一条微信:“周日怎么了?”
后来,手机就彻底安静了。
季童一点都不想回,把手机甩进卧室充电后,她又出了卧室。
走廊另一头,是沈含烟的卧室,她想了好久,也没敢进去。
也许在她心里,沈含烟总有一天是会回来的,而沈含烟回来后发现有人进她卧室,是要生气的。
于是季童向反方向的书房走去。
沈含烟说过这书房是季童的,所以季童不用跟她打招呼,随时可以进。
季童按开灯,房间里的陈设,跟沈含烟还在时没什么区别,家政阿姨也会每天打扫所以没什么灰尘。
可季童还是闻到了一阵灰扑扑的味道。
好像久无人迹的古堡,连桌椅板凳都失去了它们的生命力,轻轻一碰,腐朽成灰。
季童甚至真的伸手碰了碰。
当然,她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她绕到沙发边。
沈含烟是一个极其重视学习效率的人,所以当她大脑累了的时候,她会选择在沙发上小憩。
季童脱了毛绒绒的粉色兔子拖鞋,躺到沙发上。
一盏复古吊灯亮着暖黄的光,从天花板方向莹莹洒下来。
若从吊灯的视角看下去,那便是一个身姿雏鸟般的少女,以一个侧卧的姿势,双臂和膝盖微蜷。
那是一个无限接近于婴儿在母体羊水中的姿势。
季童闭着眼躺了一会儿,又睁开眼,伸手在偏橘调的沙发面上摸了摸。
再次闭上眼,脸向下在那上面蹭了蹭。
有沈含烟身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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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时候,秦菲走到季童课桌前,老实说季童看到投射在桌上的影子,就知道来人是秦菲,但她实在懒得抬头。
她没什么心情。
她只是盯着课桌抽屉里的漫画,看上面的机甲少女浮在半空大喊:“毁灭吧,世界!”
直到秦菲敲了敲她的桌子。
季童不得不抬起头。
秦菲问:“明天是你姐来给你开家长会么?”
季童在心里说:关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