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戊在她手背拍了拍,略有些安抚情绪的意思。
雁洄额头点在他后背,无声地回应。
之后两人出发。
一边查黎俪的骨髓来源,一边发动房管局的关系,最先到林为宁手里的是雁洄想要的资料。其后是晚上接到瑞士朋友的跨国电话,寥寥几分钟,他听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林为宁这人看起来不学无术,但也浸淫家族生意多年,他清楚一个乡科级正职的资金链,不可能投资得起全县最好的酒店,还有那个姓魏的医生,私房钱居然能买豪宅送姘头。
其中咂摸透了,也能捉到雁洄的意图,林为宁做事不拖沓,反手就借电脑发送电子邮件,将房管局和国宾酒店的资料举报到省级反腐部门,也用了关系施压。
调查下来得很快,闻风而动的公社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满室的浓烟,压着人的呼吸,藏了面皮。
魏巩义最是沉不住气,但看农风丁和农植龙罕见地一同在场,他也觑出这起举报的严重性。于是耐住心慌,等乡长指中那根烟灭。
乡长用力地在桌面捻烟头,半截烟蒂被他摁扁,喝了半杯茶水,嗓子仍哑得冒火,“我的关系伸不到省级。”
魏巩义急了,可也只敢嘴里小声嘟囔。
农伯撩眼皮看过去,在乡长那张雷厉风行的脸上,看到从未有的老态。
“那接下来怎么做?”农伯请示道。
乡长又点了支烟,抽得又猛又急,频频咳嗽。
“农风丁,你和农植龙去国宾酒店找顾先生,请他帮个忙。我明天空了再亲自去一趟。”
农伯瞥了眼桌面十几个烫黑的点,烟灰缸就离半拃近,干净又透明。猜测乡长此时心中焦躁无比,却还在想着忙调令。
真是越老越活回去了。
“那我们先走了。”农伯带着农植龙退出办公室,关门时看到魏巩义低声说着什么。
刚下台阶,办公室传出砸声,听着像烟灰缸落地。
农植龙很快喊了车,父子俩向着县城去。
在车里怕泄露风声,两人没谈要紧事。到了国宾酒店,进到露台的包厢等,农伯才嘿嘿笑出声。
农植龙初次在背后做这种事,很紧张,突兀的笑声冷不丁吓了他一跳,“阿巴……”
农伯捏揉着膝盖,慢条斯理地说:“真不该小看雁洄,她太聪明了。”
农植龙认同,“举报比我们设想得快。”
“不止于此,或许她早知道我们给了她什么,也清楚我们想要什么。”
“那我们的处境……”农植龙担忧道。
农伯倒是别的看法,语调畅快,“别担心,目前我们和她,是同一战线。”
“嗯。”
“不过雁沅雁崇几十年都没做到的事,她已经触到关键了,我们也得谨防被她算计。”农伯提点道。
农植龙低头应声。
顾建浩姗姗来迟,西装一丝不苟,坐在圆桌另一头,高高在上。
农伯大约说了被举报的事,顾建浩问都不问细节,就说会去周旋,然后起身。
农伯忙也起来送,跛脚的脚步声不同,顾建浩握住门把的手放下,回头看农伯,目光审视。
“我们第一次见?”
“并不是,我见过您,兴许您没在意过。”
顾建浩转身走近两步,沉声问:“什么时候?”
“上个月和……”农伯缓缓地说,“二十一年前。”
顾建浩面色陡然一变,眼神阴鸷得像要杀人,农植龙后背渗汗,走去挡在父亲身前。
“顾先生,您……”
顾建浩一手推开农植龙,扯住农伯领子,将他拎离地,“当年跟旷工家属讲话的是不是你?”
农伯呼吸窒紧,嘶着声说:“我只是个、是个跑腿的。”
顾建浩骤松手,农伯摔在地,顾建浩抬脚就踹,农植龙扑上来时,他已经踹了好几脚。
旁边就是椅子,顾建浩操起狠砸,农植龙护着农伯,背部生扛了几下,痛到他出气都感觉腥气。
整个包间只有窒闷的打砸声,即使顾建浩愤怒到极点,他也不会发出任何可供人嗤笑的声音,椅子碎裂的那刻,他哑声嘶吼。
之后,他逃也似的摔门而去。
背连着肩膀手臂,撕裂般痛,农植龙艰难地起来,去查看农伯伤势。
“阿巴,你没事吧?阿巴?”
农伯坐起来喘气,伸手擦掉嘴角的血,没法说话便眨眨眼,让农植龙放心。
这一连串的发生太匪夷所思,顾建浩干的事农植龙根本猜不出动机,他愤愤地说:“我们去报警!阿巴,他怎么能这么打人?我们去报警!”
农伯边喘边笑,声线掺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傻孩子,我们、我们做的什么、事,报警?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