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钰俨然摇了摇头,眼中的清澈与坚定丝毫不曾动摇。
弥筱一愣,汀钰眼中的坚定令他难以起疑,颔了颔首,知晓他此言不虚了。
弥筱捧起床头的小米粥,舀起一勺,细细抿了一口,粥的香甜在味蕾间绽放,一口温热的粥入肚,弥筱腹中一暖,心头更是一暖。
却不想,稚气未脱的三皇子殿下,厨艺竟如此精湛。
……
时光匆匆,只是天人愈长愈缓,八千岁的汀钰才出落成了挺如青松的少年,眉眼间的仅剩几寸少有的青涩,已然眉眼凌冽,面容冷峻,更是招得不少仙女芳心暗许。
少年时的汀钰便比起幼年时要跳脱几分了,幼年时成日里一副小大人模样,成日间只知研习书册中的内容。
后来,又不知怎的便在弥筱的教导下转了性子,骨子里的冷峻仍旧不散,只是一张冷淡的面容开口却分外毒舌。
这日,汀钰一身青袍,在施月殿院中舞剑,梨花落叶纷纷,他带着细茧的手有力地握住祈瑞剑,身形利落。
一剑了罢,细细的汗珠划过脸颊,划过少年动人的结喉,汀钰站定了身在树下,玉树临风,定睛一看,祈瑞剑的剑刃上还留着一朵梨花。
一抹白落在汀钰的发冠之上,汀钰站直了身,缓缓将剑一扔,祈瑞自然回到剑鞘之中。
汀钰回眸,望向树下的一抹青色身影,眼中泛着亮光,期翼地望向弥筱。
弥筱一愣,这才自那绝妙的舞剑中回过神来,弥筱冲他扬唇一笑,道:“少年花下舞剑,此生得以见,足矣。”
闻言,汀钰却又面色一凝,阴沉着面色坐到他身边,提起过他身旁的一盏梨花白便要一饮而尽。
见此状,弥筱急忙躲过酒盏,而后面带愠色地望向汀钰:“阿钰,嗜酒可不好。”
汀钰剑眉微蹙,而后又开口嘟囔着道:“那你却嗜酒如命。”
弥筱笑着侧眸,正好,汀钰发冠上的一朵白梨花落入了弥筱的眼中,弥筱缓缓抬起手,捡起了发冠上的那朵梨花,又置于眼前定定地瞧了瞧。
这朵梨花,却也不知何时染了几许污秽。
弥筱拾梨花时,感到有些吃力,又望向汀钰,此时的他约莫凡间男子弱冠之年,风华正茂又不禁感叹物是人非,汀钰幼时自己轻而易举便可抚摸他的青丝,如今的汀钰……竟比自己高了几许。
八千年过去了,想起曾经,弥筱仍旧心痛不已,曾经的自己亦是风华正茂,只是眼花,错看了人。
八千年始终无法冲淡弥筱的屈辱,时不时便站定在他眼前的代瞳,总是令他作恶。
几千年前,代瞳不曾问过他,便要强取豪夺,在汀钰的百岁宴上私自定下了同自己的婚约,这于他弥筱而言已然是至大的耻辱。
他曾经那么风情万种,他的骨子却那么清高,他为了代瞳不惜自废修为,二十万年来的修为付诸东流,他从那以后,同一个废人无异。
混沌之初天地所出的神尊,自幼便资质优越,受万众瞩目的战神,一朝之间便成了一介凡人,怎能一笑而过。
若是为了代瞳,自己如此定然心甘情愿,只是代瞳却背信弃义、以怨报德,本就重创的弥筱却又被代瞳剥夺了自由,拉下了神坛,不故他所愿便定下了婚约。
弥筱本在那个代瞳闯入施月殿,欲要对他用强的那一刻便已然心如死灰。
只是那日,小大人般的汀钰拉着几箱要物,踏光而来,闯入了施月殿,他空洞了一百年的心才有了些感触。
这几千年以来,倘若说是弥筱照料汀钰成人,倒不如道是汀钰相伴于弥筱身旁。
弥筱犹记得那夜雨疏风骤,几千岁的汀钰郑重其事地同他道:“弥筱,我便是为了你才来的施月殿,我见不得明月染污泥。”
——见弥筱又思绪纷纷,汀钰一愣,轻轻唤了他一声:“弥筱。”
弥筱这才回过神来,手中仍捏着那朵梨花,满眼笑意地对他道:“阿钰,你长高了。”
汀钰闻言一愣,而后缓缓弯了脖颈,将头顶露在弥筱面前。
弥筱望着那梳得齐整的发冠,轻轻拍了拍汀钰的头顶,随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阿钰,真是舞剑累傻了,怎地还同幼时一般,欲要我抚抚你那毛绒绒的头顶么?”
汀钰闻言面色一红,急忙抬起头来,微微侧开眸子,不敢在看弥筱,耳尖红得欲要滴出血来。
汀钰心中砰砰跳动,当春风拂过少年时,发丝微动,心弦亦不合时宜地被拨动。
几千年来,数不胜数的日日夜夜,在他生气正盛时,身旁却有如此皎洁的佳人,他自己亦不知情何起,只知待自己发觉之时已然情根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