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江翊乘坐的航班失事,她不敢保证自己能比江翊更正常。
“对不起……”她眼泪落得又急又快,“我该在上飞机前给你发个消息的,可是我实在太累了,对不起……我该提前告诉你的……”
她泪眼朦胧,看不到江翊的表情变化,当江翊的双手抬起,静静反抱住自己的时候,她才察觉到自己也已经被吓到发抖。
“没事就好。”
良久,他伏在她肩头,如释重负,说出这句话。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真正地害怕恐惧擦肩而过的死亡的?
或许到了该到的时候,一切都有了答案。
顾思晓的判决书下来了,十五年。等他出来,就该三十八岁了。她知道这个消息后,还是打算自己去探监。
有些东西,还是别让江翊看见,才是最好。
“1202,有人探视。”
她化淡妆,穿裙子,挽着最无懈可击的温柔微笑,坐在玻璃窗外。头顶的光斜斜地投在她脸上,顾思晓看见她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样。
直到她用左手拿起话筒,再将话筒放到右手,他便清楚地看到她无名指上的一枚崭新的戒指。
“气色不错。”他率先开口。
“当然。”
祁落还是温和地笑,她在他面前敛却自我的时候总是这样。他没由来地感到烦躁。
“来做什么。”
祁落察觉到他的目光,于是大大方方地把戒指展现在他面前。
“我这里有道很丑的疤,那枚芯片被你取出来的时候,伤到了筋骨,很久才能好。”
“江翊陪我去买的这枚戒指,他说他不在乎疤痕,但是我想遮上。”
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遂抬头看她。
六七年前,他从没想过,面前的人有一天会用这么平淡的语气,把她所经受过的所有丑恶说出来。是面前的他在腌臜里折辱她,可她语气却平淡到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程煜也死了。”
“所有疤痕都是能遮上的,或许很久看不见,也就记不得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你进来之后,没有一个人来探监。”
“我不需要。”
“因为没有人会来了。”她没在乎他说了什么,“你的母亲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她恨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来看你。”
“所以你应该不知道一些事。”她轻触着戒指,似乎是保持了许久的习惯使然,“浮厂没有被炸毁。”
顾思晓抬眼看她,轻嗤一声。
“我现在得到这种结局,浮厂到底炸没炸掉,跟我没关系了。”
“我当然知道。”
“当年贺初霁制作那枚戒指,为了保全我,并没有放置真正能毁掉浮厂的炸药。”
“可那枚炸弹仍旧存在。”
她逐字逐句,温吞地说道,“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
“在你的心里,在我的心里。”
“你爱的不是我,是那具跟你一样的从黑暗里滋生出来的灵魂,如果我背叛你,那么我就不是你的必需品了。”
“可是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脱离你呢?”
“跟他在一起,你真的幸福吗?”
“很久很久以前,你问过的这句话。你说,在江翊面前,敛去锋芒的我,活不成真正的我,那样的我,一定是不幸福的。”
“现在我要给你一个回答。”
“我的幸福,从不在于我的锋芒能否展现出来。”
她这十三年,做过的对的事情,错的事情,很多很多,但在最终结束的时候,都有了一个最清楚的解释。
“可能我的锋芒,正是来自于我的不幸福。”
她曾经浑身带刺,执拗地认为,自己只能一个人去孤独地对付世界带给她的所有不平等的遭遇。
“我曾以为我的路上布满荆棘,所以我才要让自己变得坚硬起来。”
“直到我遇到一个人。”
“我终于知道,有一个人会不怕我的刺,会跨越所有的阻碍来到我身边。我的幸福,其实是能因为有那么一个人,能让我因为害怕扎伤他,而心甘情愿地收回爪牙。而我也知道,在他身边的我,不需要有爪牙。”
她走出探监室,迎面碰上一个面色灰败的女人。女人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与她擦肩而过,却没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一秒。
“服刑人员每个月只有一次探视机会,1202本月已经有人来探视了。”她听见狱警小声对着女人解释道。
她没停下步伐,继续向前走着。
她想起探监之前,曾看到过网上有新的一起幼女□□案在网络上再一次发酵,却又被飞快地压下热度。
她发了声,江翊转发,乔苒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