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雾(119)

“现在不是了。”祁落轻轻摇头,“七分降半糖……我也没那么能吃甜食了。”

像是她赠予他的那瓶金平糖,时光被灰尘掩埋,连着它一起,早已不知湮灭在了哪段洪流里。

“人总是会变的。”江翊似是察觉到咀嚼不出的伤感,对她绽开笑容。

“是啊。”祁落点头,旋身看过来,“人总是会变的。”

我们都说,你们都说,他们也说,江山易改本性却难移,人和磐石一样坚不可摧,是最难转变的东西。

可倘若有些人一开始就是错的呢?可倘若一些人,一开始就和你想的不一样呢?

江翊。

她侧过身去,指尖微微发凉。

我永远都不会变。

无论站在我的面前的人,是顾思晓还是白敬生,就算是胡安泽。

哪怕是胡安泽站在我面前,说,救我,小落。

我也不会选择回头。

有些人从未变过,只是一开始就被认错了而已。

比如她此刻走在这条街道上,面上虽无波澜,心中的痛楚却无人能及。脚步落在石板路的每一声,都像是刀刃划在她的心口上。

她曾经在这个地方疗愈伤痛,如今在这个地方亲口撕开伤疤。纵然如今春风和煦,阳光落在脚下,每一寸地面都是透亮的。

可她仍然把自己放在最深的黑暗里。

归队的时候她却又迎面撞上了沈悦揶揄的目光,这是她也终于窥得江翊手中绘本的真面目。

外国儿童读物,装裱得很不错,但是有着显而易见的陈旧感。

《一片叶子落下来》

那是本自己很久以前就读过的绘本,讲的是一片叶子在短暂四季里的喜怒哀乐,最终不再害怕,安静地从树梢坠落的故事。

fallen leaves。

falling leaves。

她勾起唇角,心想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收发快递用的那个名字。

toaki.

予秋。

她名字里那个落字,是落子无悔的落,是落叶归根的落,是落叶知秋的落。

她想身殒秋日,作为给秋日的赠礼。

“面对不知道的东西,你会害怕,这很自然。”丹尼尔安慰着他,“但是,春天变夏天的时候,你并不害怕。夏天变秋天的时候,你也不害怕。这些都是自然的变化。为什么要怕死亡的季节呢?”

“我们的树也会死么?” 弗雷迪问。

“总有一天树也会死的。不过还有比树更强的,那就是生命。生命永远都在,我们都是生命的一部分。”

“我们死了会到哪儿去呢?”

我们死了会到哪儿去呢?

会有人告诉我,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由去世的人化成的,所以。

所以,我的妈妈也会在上面看着我吗。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你的女儿陷入如此境地,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一如往常地挡在我的面前?

沈悦接过她手里拿着的一袋零食,挑了几样出来,又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哎呀,江翊买的吧,我吃点儿合不合适啊?”

江翊:“……也不是都是我买的……”

祁落:“爱吃不吃。一半他买的,一半我买的。”

“你不够意思啊江翊。”沈悦咬了一口炸豆干,“哪有约会当女孩子花钱的……对吧?”

江翊:“对对对。”

他瞥了祁落一眼,笑道:“可惜某些人跑的比我还快,路还是她熟。”

祁落把玩着手里的项链,店家推荐的这款,多少有点暧昧的心思。

付钱的时候她醒悟过来,拉着江翊说不要,江翊却没说什么,只是把其中一个交给她。

“拿着。”他声音还是轻柔,“人家姐姐要拿提成呢。”

“别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她脸颊有些微微发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纯银的细链,中间有一个样式不算新颖,却格外眼熟的吊坠。

同心结。

同心结,结同心。

江翊微微低头看她,眉眼带笑:“你知道什么?”

他摆明了要让她听话。

他就是想要……买这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一些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义的小东西,却足以让她胆战心惊。

他走出门的时候,转手拿起她的手,把她攥在手心的项链拿出来,轻轻围系在她纤细的手腕上:“你要是不想当成项链,当手链也可以。”

感到江翊手指轻轻一颤,祁落闭上眼睛,没去看他。

然后江翊煞有介事:“好了。”

祁落静静看他,眼角有些温热和酸疼。

“我爸我妈……我是说现在,”江翊看她一眼,“他们俩最开始,就是因为这个。”

他察觉到祁落的迷茫,便加快了语调,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同心结,是叫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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