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要和我在这里蹉跎?”玄正心中充满酸楚和不舍,“师兄,我可以发誓绝不会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我会一个人老死的。你不必再跟着我了,回去吧。”
道阳不说话,喝光了那带着泥沙的雨水,抹一把嘴。
他开始砍树。
其实他的乾坤袋里有船状的法器,为了防止有人循着法器的光芒追来,他准备砍木头做个船。
船很简陋,几根圆木拼在一起用绳索绑住,能漂浮在水面上。与其说是船,更像是插了一根帆的木排。不过他是修士,遇上风浪也不要紧,掐个诀就能解决。
道阳一声不吭,在黎明时分做好了船,一脚踹下水,扛着玄正飞上去,随后在帆上弄个风符,小船就悠悠地飘荡起来。
玄正这辈子从没到过大海的中央。
他如今才见了这地上最庞大的东西,就是这没有边际的水体。
他和道阳被夹在海水和天幕中间,无论往何处看,都是铺散开来的蓝色,而他们是两粒浮灰,风大一吹就乱飘。
往上是天道,往下是深不见底的水。
小木排仿佛和树叶一般脆弱,只要一个晃神,他就会掉下去。
水面下有巨大的黑影游过,那是海中的巨妖,体型和山一样大。
隐约间那巨妖张开了大嘴,从海面下朝他们吞吃而来,道阳的剑脱手飞入水中,片刻后广阔的深红从海中沁出,和蓝色的海水相融,变成了浑浊的紫黑色。
之后,小船没有目的地行驶着。
他们在海上见过了许多个日出和日落,许多次星月同辉,还有海上的大雪和飓风。
某些深夜,玄正躺在那潮湿的木头上想,够了、已经足够了。
这指甲盖儿大的小船就是他和道阳的小岛,他已经过过全世界只剩下他和道阳两个人的日子,就算叫他去死他也再没有遗憾。
身体里的另一种冲动却在教唆他占有道阳,道阳会允许他的。
可他死命忍住了。
他是个魔人,大约死后要下地狱的,道阳不会和他一起下地狱。他要道阳好好的,来生做个幸福逍遥的仙人,永世不再与他相见。
他们的因缘,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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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道阳再谨慎,林煦和剑神守口如瓶,依然有风声传到了登剑阁,说两位仙君失踪了。
登剑阁派袭璎长老追查道阳和玄正的下落。
她带着尹涟追查而来,寻到林煦二人,他们只说不知。
袭璎长老问你们难道就一点都不着急。
剑神说着急,但着急没用。
她只好去别处打探消息。
剑神确实不知道师尊和师叔会去哪。就连道阳和玄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飘去哪。
剑神只知道他们在一起。
有时候只要能在一起就够了。若是师尊也是那改变命运的十万分之一就好了。遥远地走吧,走到天涯海角。
林煦粘着剑神,不肯回登剑阁。
剑神赶他回他也不回。他想学那道阳仙君和玄正仙君,和剑神一起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林煦说:“修士在哪都能当。”
“道阳仙君吸收了那么多年的山气,他当然可以。但是你不行,你想涨功还得回山上,山气是养魂的。”
林煦说他有几次涨功都不是在山上,赖着不走。
剑神说你一个修士,来红尘走一遭看看就够了,不要眷恋。
林煦想他眷恋的是红尘吗,分明是某人。若是某人肯在登剑阁陪他,他二话不说就会回的。
剑神最后说他要铸剑,难不成林煦还要跟着一起。
林煦就失眠了。
他想,他还是得阻止剑神的。
他无形间又让步了很多,他想他是愿意和剑神一起担着这份杀人之罪的,最好业力惩罚都落在他的头上,不要让剑神受苦。
结果剑神还是领他朝着回登剑阁的方向走。
途径一些城镇,林煦能耍赖就耍赖。
时而说要留在这儿吃个特产米粉,时而说要在那儿弄个小糖人,要不就是去当地的神庙求签问缘。
问到好的,说他们两个登对,他就高兴,和剑神说,看见没有这是天意。
问到不好的,说他注定孤寡百年,他就不高兴,垮着脸胡思乱想半天。
最后僧人们被林煦弄得失语,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
“施主要不别摇了,自己选一根签。”
这么一拖拉,年关就晃里晃悠地来了。
林煦想吃水饺,剑神让他自己包,后来耐不住他缠,两个人又是买肉菜又是和面剁馅,最后擀了皮儿坐在桌子边来包。
他们总算赶在除夕夜里吃了顿饺子。
林煦很满足地说,还要十五吃汤圆。剑神说惯的你,包饺子已经够麻烦了,没有汤圆了。林煦说不能没有,要很甜的豆沙汤圆,我给你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