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笙说着已到了门口,他推开雕花的排门,转步拐入东梢间,见一松松挽了髻的妇人正倚在窗前有一针没一针的动作,间隙中还时不时的朝门口看一眼,顿时脚下快了些,他走到近前躬身揖下一礼,“请母亲安。”
别母见别笙过来,搁下绣棚,脸上不觉漾了抹笑,她坐正身子细细打量着别笙面色,见人脸色红润、眉间也不见阴霾这才放下心来,“听下人回禀说你带了友人回来,可是夏家公子?”
“不是,”别笙上前坐到她身边,“是五殿下,殿下在我来之前还要我同母亲问安。”
别母听到来的人是巫庭,眼里笑意顿时淡了许多,只好歹顾及着别笙,面上没表现的太明显,“五殿下……如何会来府上?”
别笙不好说借银钱的事,只道:“殿下昨日也去了筵宴,碰巧就遇上了,再加上我近日有些功课不大懂,便想着请教一番。”
别母对别笙这话半点儿也没信,说是在筵宴上碰巧遇上,可天下间哪里就有这样巧的事,功课上的事就更是无稽之谈了,难不成巫庭一个半大少年会的,自家夫君不会不成?
虽是这样想着,却也不好将巫庭给赶出去,只能多留别笙一会儿。
小半个时辰过去,别笙眼见别母还要拉着他闲话,有些坐不住了,“母亲,殿下还在院中等我。”
别母看他一脸为难的模样,知道是留不住人了,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别笙起身长揖道:“等晚些我陪母亲用饭。”
“去吧。”
等看不见别笙人影了,别母长叹了口气,不仅是巫庭,别笙这样子,也……叫人不安。
别笙出了涌兰苑后,一路小跑着回去了。
等到院子时,身上发了一身的汗。
巫庭听到外面的动静,从书房走了出来,他看别笙额上沁出的汗珠子,眉痕半折,“怎么跑的这样急?”
别笙细细喘着气道:“我怕殿下等的烦了。”
巫庭习碰了碰他的额头,没觉出不对之后才道:“走吧,先进屋。”
别笙跟在巫庭后面进了书房。
待合上门后,巫庭叫他坐下,取出干净的方帕给他擦拭,“天冷最忌冷热交替,下次不必如此。”
说完又添了句,“不会等烦。”
别笙点着头,瞧着很是乖巧的模样。
巫庭看着别笙头一点一点的样子,顿了一下,“方才说的记下了没有?”
“记着呢,”别笙抱住巫庭的手腕,没敢说他啰嗦,只道:“我保证以后不这样了。”
巫庭这才作罢,他垂目看着别笙出去一趟,鞋子就湿了大半,道:“先去换身衣裳再过来。”
别笙“啊”了一声。
“鞋子湿完了,不冷吗?”
别笙被他提醒,才觉出点儿凉来,他脚尖蜷了蜷,后知后觉道:“冷的。”
这样说着,却又笑了笑,头抵在巫庭的肩上撞了一下,“谢谢殿下。”
说完跑了出去。
等别笙离开后,他巫庭低头看着被别笙碰到的肩膀,手指放了上去,唇角也泄出点笑来。
盏茶时间过去,别笙换了身素色的交领长袍进来,前襟、袖口镌着天水碧的波纹,文雅蕴藉。
他走到巫庭面前,递过去一个黄杨木的盒子,“殿下,这是二百三十两,不知道够不够用。”
巫庭看着眼前的盒子,没想到他准备的这样快,是以多问了一句,“你那里还剩多少?”
别笙老老实实道:“二三十两。”
那就是几乎将全部的银钱都给他了。
巫庭看着这方巴掌大的盒子,一时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一点热,也有点软。
他扶住自己的额头,想说什么喉中却有些梗,拢共就这么一点儿银钱,还分了将近十之八九给他,“还够不够用?”
“够的,”别笙掰着手指跟他算,“我平日也不买什么东西,笔墨纸砚、衣食住行都有母亲操持,没什么要用银钱的地方。”
巫庭眼底波澜内敛,“方才不是说要画竹子么,过来,我教你。”
别笙闻言忙将盒子放下,转到了书案后面。
巫庭没有让别笙直接上手,而是先问了他:“你以为画竹最重要的是什么?”
别笙垂目思索了下,道:“世人都说百节长青之竹,想来应当是它的那一段傲骨。”
“只有一半,”巫庭铺开一张宣纸,“竹有君子之德,亦有大王之雄,虚怀若谷更不乏筋骨,所以画竹时,既不可过于刚直,也不能过于弯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