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笙一天被吵醒两次,揪着眉毛心里很有些气,刚要问怎么就不能容他多睡一会儿,就听十九道:“少爷,老爷过来了。”
别笙听到这个消息好歹清醒了一些,但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抱着被子蹭了蹭,半边脸上都是压出的红印子,“那我起来了。”
十九转头探了一眼,见院外的青石板上影影绰绰映着一道修长的影子,心中有些急,他弯了弯腰,低声道:“老爷今日回来时,面色有些不好,会不会是少爷叫我送信的事被发现了?”
别笙闻言也是一惊,但想想之后又觉得不可能,他上学的时间比父亲上朝晚了有一个时辰,哪里会碰到,但见十九脸上满是忐忑,还是安抚道:“许是与朝事有关,我们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十九看着别笙反过来安慰他的模样,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别笙见他这般模样,道:“怎么了?”
十九咬了咬牙,道:“我从未见过老爷将朝中不快带回府中过。”
这话几乎快要点明了说。
别笙听十九这样说,心下不由也生出了点惴惴之意,具体表现在穿衣裳的动作一下子快了许多。
十九在旁边帮着他挂玉佩、理衣襟。
盏茶时间过去,别笙被扶着一跳一跳出了屋门。
别亭看着慌慌张张的两人,斥了一句,“白日昼寝,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别笙刚出门就挨了劈头盖脸一顿骂,他低头看着自己整整齐齐的衣裳,觉得委实冤枉。
只刚要开口反驳,就被一旁十九扯了扯袖子,他顿时想到什么,低着头乖乖听训。
别亭斥完之后又问他:“今日都读了哪些书?”
别笙绷着身子紧张道:“《春秋·勿躬篇》和《诗经·王风篇》。”
别亭眉心攒起:“没了?”
这样一问,顿时让别笙心底更没底了,他头压的更低,小小声的回了一句:“没了。”
事实上,他的王风篇还没有读完,勿躬篇因没有先生教导半懂不懂。
但这话别笙现在不敢说。
别亭道:“既已经读完,那为父便先考校这两篇。”
别笙抓了抓手指,又抓了抓手指,一个“好”字半天才吐出来。
别亭淡声道:“非狗则不得兔,兔化而狗,则不为兔,何解?”
这句话别笙是会的,他清了清嗓子,很是不假思索的开了口:“不是狗就捕不住兔子,兔子变成狗,就不是兔子了。”
别亭听着这番解释,眉心跳了跳,气着气着竟是笑了出来。
别笙看着别父阴晴不定的脸色,本来很自信的心顿时有些摇摆不定了,他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我……我答的不对吗?”
第40章 殿前香(四十)
他站在庭院里, 稍稍抬了头,半垂的眼睛里带点试探, 还有些茫茫然。
连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叫别父未尽的情绪顿时要出不出的梗在了胸口。
他瞪着别笙,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一句问完,别亭尽知道小崽子看到什么程度了,直接道:“将《春秋·勿躬篇》抄写百遍。”
别笙听到这句话, 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遍, “百遍?”
别父“嗯”了一声。
别笙愣了一下后, 才反应别父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扶着十九, 有点站不住了。
抱着点微弱的希望, 他不是很有底气的质疑:“百遍……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别父温和的笑了笑, “若再叫为父听到这样文理不通的话, 以后便还是这样的规矩。”
别笙听得心下一抖, 他两条眉毛往中间一蹙,彻底揪成了一团, 再一想勿躬篇有那么多字, 脑袋彻底耷拉了下来。
瞧着有气无力的。
别父的心软了那么一刻,但一想到这个小崽子背着他干了什么, 不由又硬了起来。
考校完后, 别父也没离开,他直接把人带到书房,开始讲经, 正是方才的《勿躬篇》。
这里可不是泮宫, 别父也不像那些都讲、博士一般好说话,但凡讲过的东西提问时答不出来, 便要罚他多写一张大字。
两个时辰过去,别笙今日的课业比往日多了一倍有余。
直到父亲放下书卷,别笙才觉得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松了一下,瞧着面上已经彻底没了不快之色的别父,还想要为自己争取:“父亲,今日的……”
课业委实太多了。
只不等他说完,别父就跟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提前开口道:“两日之后把抄写的《勿躬篇》交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