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如今,已有两分形似,不觉间脱了原先的骨胎。
直到心绪渐渐平复,才停了笔,他将湖笔搁在笔山,“几时了?”
十九瞧了一眼更漏,回道:“将近亥时末了。”
别笙透过锁窗往外看了一眼,院外冷月垂檐,确是有些晚了,他撑着书案起身,“扶我回去吧。”
十九见他使不上力,忙上前将人搀住。
一番盥洗,便直接睡下了。
翌日,将至寅末时分,月屏挑开了帷帐,“少爷,少爷……”
别笙听到扰人的声音,将锦被往上一卷,蒙住了头。
月屏看着连跟头发丝都看不见的人,掩唇一笑,“少爷,时辰不早了,该起了。”
别笙拉下被子,透过卷起的帘栊朝外看了一眼,庭中只隐约打着零星灯火,不见半点瞳昽之貌。
他揉着惺忪的眼皮,提醒她:“我今日不用去学宫。”
“奴婢知道,”月屏握着金钩,将帷帐挂上,“只是少爷今日还是要读书的。”
别笙把头藏在温暖的被子里,声音有些闷胀,“父亲说要亲自教我读书,他午时下朝,我想再睡一小会儿。”
月屏摇了摇头,“自是不可,老爷说叫少爷上午读书,午间回来要考校的。”
别笙听到“考校”两个字忍不住蜷了身子,他蹭了蹭被子,满心的不情愿,但最终还是不敢真的跟别父对着干,哼哼着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月屏招了招手,一应婢子捧着衣物走了进来。
待收拾完毕,又引着人到书房,备下课业后,垂首退了出去。
别笙看了一眼摆的整整齐齐的书册,蔫哒哒的走了过去。
第38章 殿前香(三十八)
宫门前,一堵红墙之下,一个着黄布衣裳、头上系着同色发带的男子站在原地跺着脚驱寒,不时四处张望。
直到十里开外,一骑骏马于凛凛寒风中疾速奔来,马上之人揽着缰绳,微躬身子,快到宫门外了,才一勒缰绳,翻身下马,动作间利落无比,正是叫十九等待许久的夏元淳。
他忙跑到跟前,道了句:“夏公子。”
夏元淳因常见十九跟在别笙左右,是认得他的,便问:“何事?”
十九从袖中取出两封纸笺,道:“这是少爷吩咐我交给夏公子的信,下面那一封是给五皇子的。”
夏元淳垂目看着面前的纸笺,没有动作,只是道:“笙哥儿没有来学宫?”
十九谨慎道:“少爷腿受了伤,目前行动不便,在家中休养。”
夏元淳闻言脚步上前的一步,“可是请大夫看过了?”
十九回道:“今日大夫便会来看,还请夏公子放心。”
夏元淳心道:人都来不了了,昨日还得叫人背着,怕是伤的不轻,他伸手接过了纸笺,道:“你回吧!”
“是。”
等人离开之后他将两封纸笺分开,稍微感受了一下分量后,眉眼较之前冷了一些。
他拆开自己的那封纸笺,入目便是一手稍显稚嫩的楷体:元淳兄,昨日因身体抱恙早归,还请勿怪……
后面还有一行字,只是被刻意的用墨汁糊住了,实在辨认不出。
夏元淳看到别笙特意同他解释没有早归的原因,脸上冷色稍退,只后面被掩盖住的那行字,又将他的心吊了起来。
他捏着那封纸笺,神思有些不属,只视线触及另一封纸笺时,心里生出了些微妙的不舒服。
捏着那封纸笺松了又紧,良久之后,到底还是带着进了宫。
来到行思堂时,巫庭已经在了。
夏元淳走过去将纸笺放下。
巫庭抬目见人是他,眉间突兀皱了一下,转眼离疏。
夏元淳虽是武将之子,却不代表他不懂得体察人心,见巫庭这般,轻“嗤”一声,并不解释什么,径自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巫庭看着放到手边的纸笺,思虑之后目光稍松。
他将纸笺拾起,拆开之后,从左往右开始看,只是愈往下读,目光愈沉。
别侍郎的决定,叫他猝不及防僵在了那里。
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想到别笙会离开,心中便止不住生出沉郁来,甚至是更多……
巫庭心中几乎是立刻想到了能叫别笙随他去边境的方法,譬如让他先应下此事,到了路上再用自己的人换下他。
但铺开纸张后几次想要下笔,却不能成。
时间很快到了午时。
巫庭走出行思堂后未去用饭,而是到泮宫外,交代了一个宫人后,独自一人去了流响亭。
四周清流映带,隐有弦奏。
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
来人穿着绛色官服,步履从容,待走到巫庭面前了,垂首执礼,“下臣见过五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