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目瞧去,语气堪称冷厉。
尚未从方才坠马的惊险中回过神来的别笙微微仰面,才渗出的汗渍转瞬没入了鬓发,他抓住辜厌的衣袖,抖了下唇。
“说话。”
辜厌将别笙的手指拂下,面色沉的滴水。
别笙本就磨伤了腿,方才又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来,正是又疼又惊又骇的时候,是以听着辜厌严峻的话音,眼泪一下子就从眶中滚了下来。
辜厌在军中最是厌烦怯弱之人,此刻见别笙一语不发的落了泪,神色自是愈发沉凝。
他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别笙抽泣。
别笙在学业上许是迟钝了一些,但对人的情绪总是格外敏感的,感受到辜厌泛冷的视线,眼泪掉的更凶。
他低着头扶住旁边枯瘦的树干,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是我……骑术不精,日后定会勤加练习。”
硬撑着没有发出哽咽。
辜厌见别笙认错,攒着的眉毛微松。
“走吧,继续往前。”
别笙“嗯”了声,没再多话。
两人回到路上后才发现马儿已经没了踪迹。
辜厌顺着蹄印瞧了瞧,垂目思量片刻后道:“灰马应是找不回来了,我们去寻那匹棕马。”
别笙还是只一个“嗯”字。
他安静的跟在辜厌身后,即便痛的再是难忍,也没有吭上一声儿。
这样一段路本算不得长,但因着腿上受了伤,别笙走的格外艰难,等找到那匹棕色的马匹时,裤下已有血色渗出。
正当他想停下歇息一会儿的时候,就听前方传来一句,“过来,上马。”
别笙顿了顿,纤细的指节渐渐陷入掌心,往日里柔软的掌心随之多出了几弯月牙。
“好。”
他腿上打着颤,慢慢走到了马匹旁边。
明明是最吃不得苦的一个人,可在辜厌平静的目光下,强忍着疼爬了上去。
因着马儿只剩了一匹,两人不得不同骑。
在别笙上马后,辜厌紧跟着落在了后面。
马背颠簸,别笙哪怕不动,大腿也会被铁鞍磨到,他拧着眉,一阵一阵的冷汗洇入内衫。
辜厌又是一心赶路,自是未能注意到这些。
待两人将将到达山脚时,一弯新月已悬了空。
辜厌翻身下马,转身朝着别笙道:“到了,下来吧。”
别笙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说话,只听到耳朵里却成了混沌,再加上身子没了支撑,风一吹便倒了下去。
第142章 燕脂雪(四十二)
辜厌原本离他已有三两步远, 见状忙错了身,抽手将人揽下。
对方接连两次落马实在容不得辜厌不生出怒来, 他眉中带愠, 目中吐冷,张口便是斥责的话,只说完就愣住了。
怀中的少年双眼轻阖,脸色又实在苍白, 即便有月色遮掩, 也能瞧出其中惨淡。
纤长浓稠的睫羽轻轻颤着, 好似到了这样的时候, 也落不到几分安稳。
“唔……”
许是太过疼痛, 没了意识的别笙总算没有再将疼痛咽回去, 他眼角浥了泪, 嘴唇也轻轻抿着, 好似受足了委屈。
这样的神色叫辜厌怔了一瞬, 一时间更没了动作,望着别笙眼角的泪珠子, 掌在他后腰的指节同时紧了紧。
辜厌四下环视一周, 只得先带着人去了山脚下的一处木屋。
踢开半掩的荆门,将人放在落了层灰的圈椅上, 骑马能伤到的地方只那么几处, 借着陋窗掠过的月色,揭开了别笙的外裤。
霎时间一抹血色烙入眼底。
辜厌动作停住,他捏住别笙的衣裳下摆, 稍微犹豫了下, 才将他的里裤褪了下来。
只褪到一半,肩膀就叫一只柔软的脚尖抵住了。
抬目看去, 只见原先没了意识的少年不知何时竟醒了过来,此刻强自撑着精神,居高临下的望过来,乌黑的眸中带着点儿慌意与警惕,“你做什么?”
明明是质问的话,偏偏他说的这样无力,听在辜厌耳朵里,没有半分威慑力,他迎着别笙的视线,本可以轻描淡写的敷衍过去,可真正望进那双赊了月色的眼眸后,却失了话音。
他不说话,却叫别笙更烦,他加大力道,眼波结了絮。
这样的动作即便是尊对卑者也接近于冒犯了,何况别笙平日里对辜厌尚且称得上尊敬。
按照常理来说,辜厌绝不该容忍的,可他也只是掀起眼皮看了别笙一眼,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弄丢的那匹马,价值百两。”
弄丢马的别笙:“……”
虽然不觉得全是自己的错,但脚下还是松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