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笙窝在巫庭的怀里,没忍住吸了吸鼻子。
巫庭脚步顿住,垂眸看他,道:“今日做的很好。”
别笙本来都已经忍住了,可是听到巫庭肯定的话,明明该笑的,可眼中的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真的吗?”
巫庭看着别笙被水色浸透的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别笙眼泪落得更凶,“殿下不要骗我。”
第108章 燕脂雪(八)
他无力的仰着头, 泪水沿着脖颈洇下,姿态不能说不狼狈。
可偏是这般, 叫巫庭的心肠不觉塌下几分, “不会。”
将别笙搁到榻上之后,掌心覆住了他的眼睛。
别笙睫羽轻颤,眨眼间便叫对方的掌心卷上一点温热,他握住覆在眼睛上的指尖, “殿下?”
巫庭敛眸道:“还困不困?”
别笙倚在枕畔, 摇了摇头。
巫庭看着别笙神色萎靡的模样, 知道此刻是读不成书了, 是以同他道:“那便先擦擦身子, 现下天凉, 这里又不比京都有炭盆地暖供着, 便不沐浴了, 待会儿用些粥后我为你讲书。”
别笙乖乖说好。
巫庭本欲吩咐人去烧水, 只开口之际忽然想到自己来了之后,并未见到别笙身旁有人侍奉在侧, “府上……没有下人?”
别笙想了想道:“应是有个门房的。”
看门的人总是缺不得。
巫庭:“……”
现下门房应是未起, 连振衣是他的下属,却不是下人, 亦要顾及几分, 思虑一番后,起身道:“我去烧些水来。”
别笙再是不通人情也知道尊卑有别,自来没听过皇子给伴读烧水的道理, 退一步说, 巫庭教他功课,担的是先生之责, 哪有学生歇着先生去忙的规矩,是以赶紧拉住巫庭的衣袖,“殿下。”
巫庭转目道:“何事?”
“我不用擦也是可以的,”别笙半撑着身子看他,匀了泪的脸上鬓发散落,叫水色沾湿拖曳于颊。
这般情态莫名让巫庭想到了一句不知何时曾读过的诗: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只这样的诗是形容女子的,用在别笙身上 到底不妥,巫庭俯身将别笙脸上的泪擦干净,方道:“此前我与母妃在冷宫时伺候的人只得一个姑姑,多也是自己烧水,无碍的。”
别笙抓住巫庭的衣袖未松,“可殿下教导我,总算是我的先生。”
巫庭这才明白过来别笙为何不愿让他去烧水,唇边不由衔了笑,“尊师自是好的,只我并不在意这些,你若愿意多学几分便不枉我此番费心了。”
语罢踏出屋门,一径去了灶房,趁着夜间未熄的余热重新起了火。
两刻钟后,匆匆取了热汤回去,进门往榻上一扫才发现方才说着不困的人已是靠着床褥睡下了。
巫庭怕人着凉,将他的衣裳褪了用被子裹上,思及别笙未进朝食,这般睡下只怕不好,思量片刻还是将人叫醒了。
别笙睡得眼睛有些睁不开,他半笼着眼皮,含糊不清的道:“殿下。”
巫庭握着他的肩膀将人扶起来,而后湿了布巾轻轻给别笙在颈间、后背稍稍擦了擦,“等会儿我去巷口买些粥饼来,用些再睡。”
别笙实在是困,可也知道巫庭的话是为了他好,因此强打精神点了点头,“好。”
卖粥饼的铺子并不很远,盏茶时间不到,别笙就吃上了粥,勉强喝了半碗,便又睡下了。
巫庭看着小几上剩下半碗饭,也没嫌弃,就着饼子用了。
若是换做从前,他自是不会如此,只在军中月余,与将士同吃同住,更知道粮食得来不易。
毕竟军中可没有吃不完一说,能被征来当兵的,大多是家中的青壮,恨不得一个人吃三个人的饭,只有不够吃的,没有吃不下的。
用过朝食巫庭起身去练了一个时辰的剑,而后觅了些边城的地势概要来看。
待到正午才去将别笙唤醒。
用过饭后一道去了书房,巫庭为他讲书,约摸到别笙的极限时便停了,让他自己温书练字。
两人在书案分坐,互不相扰,却又适洽圆融。
待傍晚的绮霞勾散,便到了巫庭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他将手上的书搁下,起身同别笙作别,“此次我离开后不可放松懈怠。”
别笙见他只待了一天有余就要离开,不由捏紧了笔管,“殿下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军中一月一休,一次两天,”巫庭摸了摸他的脑袋,“我来军中是为建功立业,并非修身养性,若不以身作则,谁会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