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山下,别笙因着在沈长龄怀里可以借力,就没提要自己走这一茬。
沈长龄也不知是忘了还是什么,同样没说让别笙自己走的话。
微凉的、携着山林独有蓊郁气息的风擦过头发。
缠上了沈长龄的手背。
有些痒。
更多的是鼓噪。
揽在别笙肩头的手不自觉收紧,有那么一瞬间,心头竟然也多了些细腻的徘徊宛转。
“脚上……疼不疼?”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沈长龄问了一句废话。
别笙正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听沈长龄这么说,忽然看他一眼,眸中带着点儿诧异,不等沈长龄生出别的情绪,他便说了一个“疼。”
沈长龄听到别笙的回答,心中泛起点涟漪,他没再说话,扶着人一路到了他去借衣裳的那户人家。
门扉虚虚掩着,周围并不是砖瓦,只略微垒了些泥巴便作围墙了。
沈长龄扶着别笙上前叫门。
里面正在弄炊的妇人听到动静,忙从土坯房中走出来,听脚步声有些急促。
别笙很快就见到了来人。
妇人头上包着浅黄色的头巾,将发丝尽数裹了进去,算不得低的身量穿着一身扎的极紧的短褐麻衣,瞧着很是利落。
看到方才过来借衣裳的公子,妇人将手搁在篱门上方,有些局促,“两位……”
话到了嘴边忽然不知该怎么称呼。
倒不是她怯于与人打交道,实在是两人生的太俊,气度又出众,打眼一看便知与她们不是一般的人。
沈长龄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主动开了口,他往旁边移开一步,道:“这是我家小姐。”
只这一句,便没有了。
妇人也没有多问,虽然她见识不多,却也知道绮户中的小姐出门是不会告知旁人闺名的,于名声有损。
在妇人略带了些好奇的目光下,别笙也不好一句话不说,但他也怕自己的声音叫人认出来,只能捏着嗓子说话,“还未谢过娘子的衣裙。”
低低的,带着刻意的婉转,这点儿刻意显得有些矫情,但却委实抓人,带了钩子一般,直往人耳朵里钻。
明明是规规矩矩的一句话,身上的衣裳也素淡,偏这一张口,便多了两分娇慵。
妇人看着“女子”身上熟悉的衣裙,又看了他身旁的男子一眼,见他眼神痴怔,蓦然间明白了什么,“先进来吧。”
别笙看了沈长龄一眼,见他点头,便跟着妇人走了进去。
两人在堂屋的矮凳上坐下。
片刻的功夫妇人已经端着两碗白水回来了,“山野之间,没什么好东西,只这水还甘洌些,两位贵人不要嫌弃。”
“能讨得一碗水喝已尽够了,娘子不嫌我们叨扰才是,”沈长龄在外人面前,又端上了那幅温和的姿态,“只我主仆二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妇人见两人动作亲密,本以为是一对落难鸳鸯,乍一听是主仆,脸上不受控制的露出了一点讶异,只别人的事到底不好多嘴,因此很快收了那点讶异,转而道:“家中只有我跟我男人,都是平头百姓,恐怕帮不上什么。”
沈长龄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点为难,“按理说实不该强人所难,只我与小姐因为一些不为家族所容的事不得已逃了出来,娘子也看到了,我家小姐受了伤,已是再经不起颠簸,故而厚颜请娘子收留我们一晚,来日必有重谢。”
“什么重谢不重谢的,”这妇人闻言连忙摆了摆手,却不是直接答应,而是迟疑的拒绝了,“家中实在狭小,怕是……”
话只说了一半,却是将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
妇人不是傻子,听两人说是从族中逃出来的时候就生出了些警惕之意。
她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有些人是招惹不得的。
沈长龄闻言,脸上露出了些许失落。
妇人本来都决定好了,但看着两人狼狈的模样,到底生出了些恻隐,“虽然住不下,但一顿饭还是有的,贵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先在我家里吃了晚饭再离开。”
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很好了,别笙起身想着往日侍女行礼的样子,略微欠了欠身,“多谢娘子。”
妇人从前见过的女子大都是村子里的,彼此熟悉,说话也没有顾忌,通常都是直来直去,你在这头喊一声,我在那头都能听见,哪里见过这样轻声细语、说句话还要行个礼的闺秀,因此少不得要拘谨许多,她忙起身道:“我出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小姐若是要洗洗的话可以去院中的水缸打些水,东面的里屋是我女儿出嫁前的屋子,你们可以进去拾掇拾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