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听到贺雁来说:“都说了,怕疼就把脸埋到我怀里。”
视线被人完全剥夺了。
千里整个人都被贺雁来揽在怀里,后者的手干燥又温暖。他看不见急速后退的风景,也看不见皎洁明月正偷偷打量这两个怪人,可他能听见风在耳边呼啸而去的铮鸣,能听见贺雁来每赶一次马就不经意发出的细微声音。
咚咚,咚咚。
他快分不清这是谁的心跳声了。
等到月色高照,明煦来寻他二人了,贺雁来才恋恋不舍地从马上下来,重新回到他的代步车上去。
与此同时,他身上萦绕了一晚上的苏爽,好像也随他回归到代步车上以后而消散了。
千里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可能是贺雁来的怀抱太舒服了,也可能是小孩儿累了这么多天困了,总之等贺雁来意识到千里已经很久没发出声音以后,他才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
人前硬邦邦的小狼,睡着了脸也是软乎乎的。
他安心地贴在自己的胸口,相贴的那边脸被衣服挤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嘴不自觉微张,睡得十分香甜。
贺雁来失笑,放慢了速度,趁风又在草原上慢慢走着,直到明煦来寻。
扶他下马的时候,明煦表情挺紧张的,偷偷打量贺雁来的神情,看得后者好笑又心疼。
他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你给他出的主意?”
明煦吓得一蹦三尺高:“我才没有!我只是说你以前在家里做公子的时候喜欢赛马!”
贺雁来慢条斯理地问:“赢了当爷,输了给人当孙子?”
明煦噤若寒蝉,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
他看着怀里还在安睡的少年,没来由地叹了口气:“算了,明天开始你就回来吧。”
“真的吗!”明煦眼睛一亮,满脸喜色,“好!我一定不会再犯错了!”
“不过,有个条件。”贺雁来温和地笑了笑。
千里不知睡了多久,等他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先是漫天的星空。
星星点点,一直蔓延到对面那高到望不过去的山头,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无限拉长了,透着股静谧与安逸,实是好睡。
他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件旁人的外袍。
这颜色他看着熟悉......可不就是贺雁来的吗?
千里愣了愣,还没等他发问,旁边一道声音响起:“睡醒了吗?”
他转头,贺雁来只穿了件中衣,正望着月亮,神色晃然。
那副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回到天上做神仙了。
千里一时间看得恍惚。
月色下的贺雁来比起平时,好像更添了种脆弱。
是今日纵马,让他回想起灿烂的往生,又哀叹于今后灰暗的岁月了吗?
他第一时间是将身上的外袍搭在贺雁来身上,固执地为他穿好袖子系好绳结,最后那一下双手分别向反方向一拉,系得很紧,好像这样就能把贺雁来留在人世间了一样。
贺雁来不明所以,由着他为自己穿好外袍,腰间被猛地拉紧也没作声,好笑地看着千里抿紧的嘴唇,问:“这又是怎么了?”
“没怎么。”千里掩饰性地回答。
总不能说,怕你不要人间的一切,要飞上天当神仙了吧。
“看你睡得正香,没忍心喊你起来,就陪你在这睡会儿。明煦已经先回去了。”见他不愿多说,贺雁来也不追问,好心换了个话题。
千里不是很赞同:“可是你都被冻着了。”
接着他的手被人牵起,一直来到贺雁来的胸口。感受手心里还在不安跳动的心脏和因激动而过高的体温时,千里脸微微一红,而贺雁来则含笑注视着他:“不冷,不冷,这样能信我吗?”
“......”千里被烫到了一般缩回手,“那我们现在回去吧,天快亮了。”
“好。”贺雁来温顺地点头,又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出声喊住他,“等等。”
千里疑惑地停下脚步,偏头望着他。
贺雁来手伸进胸口,找了一会儿,翻出一个纸包来。
千里眨眨眼,看了眼贺雁来,又看了眼纸包,不明白这是什么,接过来便迫不及待地拆开。
——几块澄黄的糖块,正躺在纸包里。
好在兰罗的食物都习惯性做得耐冻耐热,这才没有化掉,只是卖相不复刚买回来时那么好看了。
千里呼吸沉了沉,不敢确定,但又压不住心头的喜悦,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买给我的吗?”
“是。”
“你又去集市了,还没叫我吗?”
“不是。”
“那......”
贺雁来直接挑出一块糖,送进千里嘴里,堵住接下来喋喋不休的发问,自己把话头截了过来:“那日与明煦一起去时,就给你也买了。你爱吃这个,我怎么会忘了?只是回来的时候和你起了些争辩,之后就没有机会送出去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