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子牧沉吟半晌,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在座所有人震惊了:“他还说,明彰......已死。”
“什么?”
唯有贺雁来早有所料一般,缓缓合上眼眸,长舒一口气。
千里的惊讶不比明煦差。他与明煦一起长大,自然知道明彰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几年异象丛生,他们却始终没有动过最坏的打算,有一点风吹草动便去寻,誓要找到明彰的下落。
可是,可是......怎么就突然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千里心中焦虑,慌不择言:“会不会是,阿尔萨兰为了动摇军心,故意骗明尘这么说的?”
明煦也顾不上主仆之别,急切地表示赞同:“对啊,会不会二哥还没死?”
这件事,子牧不好评判,只好保持沉默。
而打破这个局面的居然是贺雁来。
贺雁来耐心地将千里不安前倾的身体拉回来,又递给明煦一个安抚的眼神,轻声道:“是真的。”
“雁来哥哥......”千里立刻扭过头,观察他的表情,生怕贺雁来又一次情绪崩塌。
可贺雁来还是淡淡的,似乎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这件事,苦涩道:“我昏迷的时候,梦见明彰了。”
“......”千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煦追问:“二哥?二哥托梦给你的吗?”
贺雁来仰起头,梦境中明彰鲜活的脸似乎还在眼前。他轻叹口气,说:“也许确实是托梦吧。”
明煦无法接受几天内连续失去两位哥哥的痛苦,身体前后摇摆了几下,一个没站稳往后趔趄了几步,被抱剑扶住了。
“二哥,二哥他......”明煦失魂落魄地喊,眼眶又重新续上了泪水。
而千里暗中握住了贺雁来的手掌,微微用力攥了攥,像是在给贺雁来打气,也是给自己重新注入力量。沉吟片刻,千里开口了:“那日我与阿尔萨兰对峙时,他曾提醒我,熠彰是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疯子。”
贺雁来眉心蹙起,待千里话音刚落便立即问道:“你跟他对峙了?受伤没有?”
千里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落寞:“我知道宫中生变,便赶了回去。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若不是云荣王相助及时,我怕是只能看到托娅和雁来哥哥的尸体。可是明尘......我不该让明尘一个人面对阿尔萨兰的......”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
贺雁来心疼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顺着他之前的话问:“熠彰?熠彰现在在哪儿?”
“在天牢里,你放心,那里多兰亲自看守,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子牧答道。
“带我去见他。”贺雁来当机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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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常年阴暗潮湿,连日不见阳光,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霉味。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人进了这里,怕是不出几天就会被逼疯。
多兰盔甲未卸,俊俏的脸上满是严肃之色,丝毫不敢懈怠。受她影响,这里看守的狱卒也个个精神饱满,严阵以待。
“多兰。”有人在外面轻轻地喊。
多兰闻声回头,下一秒,脸上的严肃就被一抹独属于女孩儿的活色生香所取代,就连惯常威严的声音都多了几分雀跃:“大王!”
子牧率先走了进来,接着将千里与贺雁来迎了进去。
“兰罗王与合敦想来见他。”子牧言简意赅地说。
贺雁来是第一次见多兰,一眼就被她身上的将帅之色所折服,赞赏般地对她点了点头。
而千里一见她就会想到已经逝世的托娅,她们身上都有一股少女的灵动与细致,自然就想和她亲近,此刻站在贺雁来身边腼腆地对她笑了笑。
多兰一一回礼,接着手一抬:“他就在里面,我带各位过去。”
兰罗的天牢里,关了不少人。
有些人是贪污受贿,有些人是失手杀人,有些人是通敌叛国。来到这里以后,有人故作镇定,有人鬼哭狼嚎,有人悔不当初。可千里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几日不见,熠彰除了仪表乱了些,其余的居然都还保持着之前为祭师时的风度,端坐在牢内破败黝黑的床上,身下的草席都辨认不出颜色,可他丝毫未觉似的,专心阖眸冥想。
“熠彰,大汗与合敦要见你。”多兰冷冷地喊。
闻言,熠彰猛地睁开眼,恶狠狠的眼神丝毫不加掩饰,有如实质一般射在了贺雁来身上。他多日的面具终于裂开了一角,凶恶地问:“你居然还没死?”
贺雁来不生气,温和地回答他:“运气好。”
而千里望着牢中人狰狞的面庞,突然怀疑自己之前为什么总觉得他和贺雁来有那么一点像。
明明他们俩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