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荣王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对着他面门狠狠甩了一巴掌上去,怒道:“那贺雁来比我们拿到消息还要早,他就不会派人回兰罗搬救兵吗?”
“是,是......大汗英明。”心腹鼻腔顿时流下来两条血柱,但他不敢擦拭,只是微微俯身行了个礼,便去找吉达将军了。
云荣王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声:“一个个的,都让我不省心。”
他重新转回去,走到玉成身边。后者此时已经疼到麻木了,右手被大夫包扎妥帖,最外围的纱布被血液渗透,时不时就要更换一次。
云荣王心疼地看着儿子残废的手,老手颤抖着在上面隔空抚摸了两回,长叹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儿啊......”
玉成眼中闪烁着阴狠,压低声音道:“阿布,此事绝非贺雁来一人能办到的,他一定还有同谋。”
“你是说......”
“阿布,”玉成死死盯着老人的脸,突然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子牧去哪儿了?”
云荣王默默流泪的脸色一顿,抬眸回望,眼神瞬间变回冷酷:“他去哪儿了?”
“王兄遇难,他不应该出现吗?阿布,他为何到现在都没出现?您没怀疑过吗?”玉成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话,胸膛大幅度起伏着。他喉结上下滚了滚,用尽全身力气,继续道,“他非嫡出,额吉身份低微,难道他就没想过趁此机会,为自己谋划些什么吗?”
云荣王缓缓直起身子,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垂眸,眼中的情绪教人看不清楚。
“你在此休息,我派人去查。”最终,云荣王轻启嘴唇,冷淡地吐出这几个字。
玉成见目的达到,也不多嘴,安心躺了回去,目送云荣王离开这里。
“你们先出去。”他说。
屋内的宫女们顿时跪了一地,嗫嚅着说:“王子,您现在身体未愈......”
“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行吗!”玉成暴怒地打断她们的话,另一只完好的手重重锤了一下床板,努力拿起床头的水盆,猛地砸到了地上。
“哐啷”一声,吓得宫女身形一颤,不敢多言,忙不迭地躲了出去。
玉成愤怒地喘息着,睚眦尽裂,脱力一般重新摔回床铺上,瞪大眼睛看着帐幔。
右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
玉成依旧死死瞪着帐幔,眼睛眨都没眨,任凭它变得充血而凸起。
贺雁来......贺雁来......
玉成咬碎了一口牙,一字一句地在心里把贺雁来的名字磨碎了咽进肚子里。
我一定......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明尘潜伏在屋顶上。
他轻功了得,屏神凝息,竟没被任何人发现。
从前在大熙,他就是贺雁来麾下最出色的探子,现在也算是重操旧业了。
在听到云荣王派吉达赶回云荣报信的时候,明尘就动了。
他轻盈地跟上那个心腹的脚步,默不作声地尾随他来到吉达的帐前,目送他进去了。
不多时,吉达一脸严肃地赶了出来,往四处看看,确定没人,便闪身消失在月色中。
明尘的舌尖轻轻抵了抵腮帮,左右活动了一下脖颈。
准备开张了。
他这么对自己说着,干脆利落地跟上了吉达。
云荣王来到了另一处房间。
这里是个简陋的议事厅,少有人来,装潢得很是简洁。
但也足够他处理一个不忠不孝的女儿。
仿佛一夜之间就苍老了不少的君王一屁股坐在主位上,似乎全身的力气再也无法支持他精神矍铄斗志昂扬,缓缓说:“把那丫头带上来。”
“是。”周围人领命。
很快,有人将一个女孩儿带了上来。
那女孩儿摘去了满头珠钗,身上也换上了件颜色简洁的常服,精致的妆容早就被她的眼泪哭花了。她带着两道泪痕,苍白的嘴唇翕动着,颓然跪在云荣王面前,颤抖着说:“……阿布,嫣然知错了。”
“你知错?你有什么错。”云荣王声音淡淡的,“你被你哥哥算计,想办法逃出圈套,能有什么错。”
嫣然不敢搭话,眼泪流得更凶了。
“从小到大,我从没要求过你什么。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云荣王的声音突然拔高,骤然贯彻整个房间,惊得一个小丫头端不住茶杯,“叮当”掉在了地上,忙不迭跪了下去,不住地磕头认错。
云荣王烦躁地挥挥手,让人把这毛手毛脚的丫头拖出去。
路过嫣然时,她抬头看了一眼。
那小丫头才十三四岁,稚嫩的脸庞挂满了泪珠,尚不知自己能否活下来。
嫣然的目光骤然变得悲切起来。
可如今她自顾不暇,又如何能管得了一个小姑娘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