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誉这回的举措代表着什么呢?
她眼神瞥过环在茶杯身的手。
修长,白皙,有劲。
干净的中指指尖绕着杯口划过一圈又一圈。
时宴咽了咽口水,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散着十足的瑟气。
冷静点,时宴告诫自己,你该去买包去污粉了。
“我吃好了,你们慢点吃。”唐梦擦了擦嘴角,很是有礼地说。
宋旭见此,立马放下手里咬了一半的烙饼追了上去:“等、等等我!九弟,我也吃好了,你们慢慢吃哈!”
唐梦宋旭离开后,桌前便只剩下他们三人,少了宋旭这个小太阳,一时间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好在此时掌柜的朝她喊道:“姑娘,您的药煎好了!”
时宴这才松了口气,说:“殿下,回屋喝药还是现在喝?”
宋誉站起身,转身便上了楼。
只留下一句,“回屋吧。”
公玉泉回望了她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时宴长吁一口气,等了一小会后,接过掌柜的从后厨递来的药,道了声多谢,这才上楼敲响宋誉的房门。
“进来。”
宋誉语气不算太好。
时宴心中拨着算盘,轻轻推门而入。
桌上摊开一张半桌大的纸,一旁摆放着墨砚,宋誉半弯着腰,青发垂落至小臂,将毛笔拿得很是端正。
时宴第一回 见他这般站着练字,一笔一画,翩若游龙,遒劲有力。
气质端庄绝尘,安静得像一幅绝美的壁画。
宋誉放下毛笔,也不看她,盯着纸上排排方方正正的字,说:“觉得这字如何?”
时宴认真看了许久,没看懂。
于是她只能凭多年的审美,肤浅地答了句:“好看。”
“看懂了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时宴如实答:“断断续续的,有些字认识,但有些又不认识。”
先前宋誉给她看话本子,教她识字的时候认了这上面很大一部分字,但仍旧有些没见过的,时宴靠猜也没猜测出来。
宋誉终于站起身,手指轻划过桌子边沿,施施然走到时宴身前。
他今天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不,应该是从刚才那顿早饭过后才变得奇怪。
表面上分明眉眼皆温和,可带给人的气场却出奇地带有压迫感,他慢慢逼近,像是一条刚睡醒的毒蛇,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吞入腹中,不见尸骨。
宋誉伸出手将她的发带一扯,乌黑柔顺的长发如瀑布般飘落下来。
时宴心中错愕,不解他是何意,脚步下意识往后退半步,却被他抵住后颈。
“念给你听?”
时宴僵硬点头,“好。”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他的声音很轻,飘飘然的,分明近在咫尺,却又像隔着千山万水那般,宋誉替她整理颈后缭乱的发丝,沙哑低沉的声音将她紧紧环住,那冰凉的手指擦过她的肌肤,恍然间,时宴只觉头皮发麻,似乎在宋誉眼里看到了一抹病态的嫣红。
他本就生着病,此刻呼吸时而微弱时而沉重,时宴终于意识到不对,颤着声音喊他。
“殿、殿下。”
宋誉问:“可有听过这篇诗词?”
时宴摇头。
“这篇诗词叫《凤求凰》,原本男子为求得女子喜欢而创作出的曲子,被流传至今,成了如今男子为追求寻爱姑娘的惯用伎俩。”
他双眼迷离地望着时宴,大手自脖颈处缓缓游动。
冰冷,有力。
时宴脸色唰地变得惨白,骤感一阵不妙,双手攀上他的手腕,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用力对方都岿然不动。
“原来是这样,那殿下怎么突然想起写凤求凰了?”
宋誉怔了一下,茫然的眼里也闪过一丝困惑。
“你说我把它送给唐梦,她会有什么反应?”
送给唐梦……
他写这一首凤求凰是要送给唐梦的。
所以他今天的失态都是因为唐梦而起。
方才差点儿被他一同带下沉沦的时宴一下就清醒了。
宋誉继续念着:“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殿下,您病了……”时宴开口说。
宋誉没有理会她的话,喊了声:“时宴。”
“在。”
“我教你写字如何?”
时宴没有说话,她现在没有心情跟他学写字,今天的宋誉怪怪的。
曾经她知他狠戾、残忍,机关算尽,不是好人,但那时候时宴有底气能够应付那样阴鸷令人不敢靠近的他。
可这个时候的宋誉不同,如此病态,颓败,他似乎脱离了时宴的掌控,像所有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令时宴头一回觉得如此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