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再劝劝睿王么?”唐梦终于开口,说出了她此番心里藏着的最想说的话,“我知道你们感情很深,这些天晋王因为他的事情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好,可我看睿王刚才的意思,似乎仍然坚持不变。”
时宴心里默默叹息,都要她劝,可是她怎么劝,她怎么做都是错的,劝成功了,宋誉必死无疑,劝失败了,其他人会死,无论怎么样,都有人要死。
她心中浮现深深的无力,表面上还是装作很轻松地耸肩,“对不起,这么重的任务,时宴只是一届微不足道的丫鬟。”
她的意思很明显,唐梦有些着急,“你知不知道睿王在做什么?你没听他刚才说他——”
“时宴说了,我只是一个丫鬟,干预主子的决定,不是丫鬟的职责,也并非丫鬟能做的事情。”
公玉泉坐在屋顶,静静听着底下的谈话,屋内时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仔细一听,似乎从来都只有宋旭激动的声音,却不见宋誉的声响。
唐梦还想跟她说什么,余光忽见门被哐地一下打开,宋旭气冲冲地走了出来,面色十分难看。
唐梦来不及跟她在多嘴了,连忙赶了上去,时宴望着急急而去的二人,公玉泉从屋顶跳了下来,两人不易痕迹地对视一眼,在进屋的那一刻,时宴突然叫住了他。
“公玉先生,我见到了安阳公主。”
碰到门板的手顿时僵住,公玉泉冷着脸回看她,过了片刻,才道:“又如何?”
语气饱含沉重,就像一扇尘封几十年的老旧的大门缓缓打开时在地上化出的一道痕迹那般。
时宴问:“公玉先生可有什么想问的?”
公玉泉收回视线,凝视着褐色的木门,在入门的前一瞬间,冷冷回:“没有。”
宋誉看起来像是被抽走了许多力气,很是颓然地坐在轮椅上,望着手里的杯子出了神。
公玉泉道:“公子,接下来要怎么做?”
宋誉恍然回过神,问时宴:“桂江友呢?”
“他被宋倘扣在端王府,宋倘看中了他的家产,约莫是想拉近关系,好生伺候着呢,殿下要去救他吗?”
“不用,宋倘跟他无冤无仇,不会多为难他。”他对公玉泉道:“我们要先去找一趟袁安。”
公玉泉思索片刻,不解道:“袁安不是提前告老还乡了么?殿下找他做什么?”
“袁安今年不过也就四十,告什么老?还什么乡?”宋誉揉了揉太阳穴,时宴眼帘一动,便主动走到他的身后替他按压穴位。
“当初洛江河道的工程本是由宋倘监管,只可惜宋倘贪玩,下面的官员贪污腐败,洛江河道建成不到一年,一场洪水将堤岸冲跨,周遭的村庄小镇死伤一千,可最后查出来被处以死罪的人不过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官,他们当了替罪羊,宋倘却一点事都没有,袁安当年突发恶疾,跟父皇告老还乡,你不觉得过于巧合了么?”
公玉泉心领神会,“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他离开的最后一刻,宋誉忽然叫住他,“刚才我听你们两个在门口的谈话,你心中怎么想的?”
公玉泉垂下脑袋,语气坚定不移:“公子,属下心中只把公子的大业当做正事,其余的一概没有心思。”
宋誉轻笑,“我不是怪你,只是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想成家了,那就跟我说,你这个年纪也该有妻儿了。”
公玉泉道:“多谢公子关心,只是一切都待事成之后再考虑也不迟。”
时宴看不透公玉泉的真实想法,好像真的无一丝感情,可是相处这么多天,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丝真情吗?
她若有所思,宋誉笑吟吟地看她出神,一句话将她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人已经走远了,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就应该刚才还在的时候抓住机会。”
时宴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目光又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
柔顺、光泽,宋誉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她头一低,就能看见那弧度完美的眼睛和上面长长的睫毛。
“殿下要不要洗个澡?你出了一身汗。”
宋誉抓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等一会,陪我一会。”
时宴歪头,问:“殿下这回还要送我离开吗?”
宋誉脸贴着她的手,轻轻地蹭了蹭,说:“不离开,你陪在我身边,就算是死,也会我先死,他们想伤害你,就要踏着我的尸体走过去。”
时宴想到那个场面就觉得十分血腥和残忍,身体禁不住地抖了抖。
宋誉抬头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夏日清晨的竹林,竹叶上还沾着露水,可总是能令人心情愉悦轻松。
时宴垂下眼帘,食指勾起他的长发,头发如灵活的黑蛇,在她的指尖滑落,勾也勾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