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末,学校放假,李蓁蓁照常坐在江秀英身边看书。
江秀英坐在床上,双手垂放在被子上,愣愣静坐发呆。
最近半个月,谢言之连续带她去检查了两次,她怎么能不清楚个中缘由。
江秀英皱眉,手不自觉收紧,揪起被子,皱巴巴一片。
她清楚地感受到明窗下坐着的李蓁蓁没有看进去书,是不想让她多虑才装作看书,实际上在关注她。
担心她出意外。
江秀英干瘦的手指松开被子,低下头一点一点抚平皱起的脉络。
她不会出意外的,现在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会努力撑住。
六月份就要高考了,还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撑得住。
前几次江诚高考,她都没有去送过。
也都听张建业讲过,高考的时候,各个学子都是有家长送的,考试结束,还会在学校门口等着接学生。
都在担心她的身体,不愿意她出去等。
江诚每次参加高考,都是谢言之和张建业去接送的。
这次她自己也想要去,前两天拍的全家福都是五个人,怎么接送学生高考只去两个人。
她会撑到江诚高考结束的最后一刻。
江秀英苍老的面容隐隐带着悲戚,她捂住嘴巴,咽下嗓子中的痛痒,缩回被子,不让自己咳嗽出来。
“妈,你怎么了。” 李蓁蓁放下书,快速拉开身后的凳子,大步朝江秀英床边迈过去。
她根本无心看书,余光全部注意在江秀英身上,没有迈过五月份的劫难,她安不下心来。
江秀英缩在被子里,喉咙中一抹腥甜,压下咳嗽痛痒的感觉后,江秀英露出自己花白的头顶,故意放大声音,装作中气十足的样子:“妈没事儿,就是坐的屁股疼,躺下歇歇,说不定还能再睡个回笼觉。”
李蓁蓁还是不放心,江秀英背对着她,探头过去,床上侧躺的老人面带笑容,坦荡转身,笑意吟吟。
“真没事儿吗?” 李蓁蓁重复问道,一双杏眸眨也不眨盯紧了江秀英的脸庞,不让任何痕迹从她眼睛底下溜走。
江秀英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狠狠攥住腰间的肉,不让自己有半分异样,另一只手装作要起身的样子,让被子在不经意间遮挡住说话的嘴巴:“当然没事儿了,你看我这哪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她说话的时候脑袋和身体来回翻转,表面上是让李蓁蓁看清楚更加放心,实际上不过是阻挡牙齿上的血痕。
李蓁蓁温热的手来回在江秀英的额头上放下数遍,检查了她的身体,真的没有问题。
确认没有问题,李蓁蓁给江秀英盖好被子,转身离开堂屋。
江秀英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来休息,通常她都是下午休息,偶尔也会上午睡觉。
对于江秀英来说,掩饰身体熟门熟路,她可以轻易骗过所有人。
在李蓁蓁一步三回头关上屋门后,江秀英满是沟壑的眼睛盯紧了房门。
确认不会有人推开,她才卸下遮掩,缩进被窝,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打湿枕头。
影影绰绰的被窝内,江秀英咬紧了牙齿才不让自己哭泣出声。
都是一群好孩子,她不能够再成为他们的拖累。
她的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药石无医。
他们四个人做的已经够多了,也该她做些什么事情了。
无论如何,她都会撑着最后一口气,撑到江诚高考结束,她还要看着江诚收到录取通知书,还要恭喜他成为科学家。
怎么着她都要再多走几步路。
*
李蓁蓁离开堂屋后,没关严自己屋的门,计算着时间,每隔上一小时就会悄悄溜过去在窗户边听听堂屋里的动静,要杜绝上次江秀英悄摸缝制衣服的事情再发生。
堂屋里的针线和布料都被她尽数没收,拿到自己房间内。
上午李蓁蓁接连跑了三趟,确认江秀英什么也没有做,还在安静睡觉才放心。
四月份就在李蓁蓁的担忧中不慌不忙过去,迈进五月份,每一天李蓁蓁过的都是提心吊胆。
她甚至想干脆请假一个月,专门在家陪伴江秀英,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她也好在第一时间送江秀英去医院。
办法显然行不通,临近暑假,期末考试对所有学生来讲都很重要,学生都习惯了她上课的节奏,猛然换一个月的老师,成绩不确定能否稳定住,而且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校长肯定不会允许。
李蓁蓁坐在办公室内,手无意识地转着钢笔,思索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办。
“蓁蓁,蓁蓁。” 沈娜接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答,无奈她只好起身戳戳前方人的肩膀。
“啊,怎么了。” 肩膀处的异样让李蓁蓁回神,她仰头对上沈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