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老侯爷愿意和江家结亲,看上的不是江环,是江恒!
江恒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当初他刚入大理寺那会儿,他母亲亡故,大理寺离不开人,是建德帝夺情让他留在朝廷,他为此多守了三年的孝期,可不久,老江大人也故去。
一来二去,孝期三年又三年,江大人拖到了如今而立,却依旧孑然一身。
要不是老侯爷觉得两家差了辈分,指不定沈月章这亲结的是谁!
柳云凤眸半眯着,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月章。
“怎么,江大人的事,你就这么上心?”
柳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日子,她和沈月章的种种亲昵,不过是占了沈月章半懂不懂的镜花水月。
她或许真的对自己有那么几分的超乎至交的情谊,但在这段情谊没有挑明之前,它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当做沈月章的“一时兴起”,最终被无名无姓的抛弃!
到时,她能接受这份无名无姓吗?能接受沈月章抛下这段情谊,欢欢喜喜嫁作人妇吗?
她不能,也并不甘心!
但若是将此情说清楚道明白,沈月章会被吓跑吗?
柳云不清楚,更不敢赌。
这世道给女子的出路太少,纵使无法无天如沈月章,也是在家人朋友的教导下,会觉得成亲是女子的必经之路。
成亲于她而言,或许没有意义,但必须发生。
可若只是单纯的走个过场,有名无实呢?
从前的柳云或许可以接受,她从来不曾有过拥有的假象,是故没那么多的野心。
但现在的柳云不行!
这些日子亲密叫她得陇望蜀,叫她步步紧逼。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将选择的权力交给沈月章,说自愿太虚伪,不过是如今境遇让她两难,她才不得不做的让步。
至于从前的“做主”,也不过是无望之下,她能为自己立下的最好形象——至少在沈月章心里,她还是为沈月章考虑的。
但江恒打破了如今的微妙平衡,他无疑是调动柳云的针,一针入骨,叫柳云心中立生警惕,也打碎她这些日子的镜花水月。
她仿佛自虐般开口,“江大人人品绝佳,虽说年纪略大了些,却也洁身自好,不若你同你爹说一说,嫁不成江环,江恒未必不行啊。”
她一错不错的盯着沈月章的眉眼,似乎想从她的脸上、嘴里,看到、听到她对江恒的厌恶,对自己这混账建议的不屑一顾。
可沈月章却是抿了抿唇,重重放下手里的碗筷,她想也不想的,“江大人自然是好了,人家让我带个话,好歹会将前因后果同我说个清楚,你呢?你什么都不跟我说,还从来不让我瞒着你!凭什么?”
沈月章觉得自己好像是站在被砍断的断桥上,周围浓雾密布,柳云还对她冷嘲热讽。
沈月章越想越是生气,她愤然起身,一甩衣袖,大步朝外走去。
屋内的柳云面色铁青,她死死攥着桌沿,才生生止住了自己追出去的动作,只语气里的暴怒藏不住,她朝那远去的背影斥道,“站住,你干什么去!”
沈月章别说站住,头也不回,只边走边道,“用不着你管,反正话我带到了,你既然什么都不跟我说,以后你也别想我什么都告诉你!”
那抹红色身影在宫门处消失,寿康宫内,这些日子的祥和轻松一下子被打破,露出背后的乌云阵阵。
宫中的下人连呼吸都放轻了,一时之间,竟然无人敢进殿中去侍候。
不知等了许久,天上的墨色渐重,殿内一阵碗盏摔碎的声响。
菜碟砸上门槛,一颗滚圆的肉圆滚出来,很快地掉下台阶,撞入了一旁泥潭。
另一边,沈月章也怒气冲冲地出了皇宫。
她没坐轿,在黯淡的天色中,径直向府中大步流星走去。
第47章不知好歹!
夜风清朗, 天边独挂一勾峨眉弯月。
沈月章自皇宫出来,疾步快走了大半条街。
满腔的怒气渐而走成了怨气,之后走的累了, 怨气中又掺杂了几分后悔和担心——她该不会又把柳云气得毒发了吧?
沈月章的脚步渐见踌躇,她在一旁已经关门了的铺子招牌下坐下,好似不经意间一瞥头,看向街那头隐隐只见金瓦的皇宫,和十几步外,跟着她的春蕊和聂二哥一行人。
她想折回去瞧瞧,但被那些人瞧着,又觉得拉不下脸,犹豫之间, 却瞧见更远处的巷子里走出两道人影。
巷子口昏暗, 但大街上满是莹白月霜, 亮如白昼,那身影渐渐清晰明了, 沈月章拍拍屁股站起来。
“裴姐姐, 阿桑,你们这是才从衙门出来?”
裴尚榆身上还穿着官袍,和沈月章的洒脱不羁不同, 裴尚榆的一举一动颇显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