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沈月章抬手止住她,掰着指头算道,“你看,两千两是你们家向朝廷借的,如今换回去是理所应当吧?你呢,本来也是要娶妻的,这么一来,相当于你们家分文未出,还白饶了我这么个媳妇,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嘛!”
沈月章一拍桌子站起身,豪气万丈的开口道,“江公子,今日也不用你签字据,咱们签了婚书,今晚我便把这两千两送进宫里,从此,咱们两家便是一家。”
沈月章越说越郑重,江环越听越是瞪大眼睛,眸中满是恐惧。
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沈月章是什么馅饼吗?她就是会要了命的毒饼、铁饼!
常人挨着,不死也褪层皮!
“不,不...”
他小声嗫喏着,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魇着了似的,在沈月章伸手拉他签字时,猛地一把挥开。
仿佛沈月章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最后几乎破了音的,吼道,“我还!我换还不行吗!”
沈月章一脸为难,“可是,这月底就要...”
江环急声回道,“我砸锅卖铁也还!”
第38章你没瞧见你旁边有个人?
沈月章第一次当官, 在为官的行为礼仪、行事章程上或许生疏,但应对江环这种不温不火的半吊子纨绔,那简直就是手拿把掐!
作为一个同样“很有分寸”的前任纨绔, 她压根不信江环身上会没钱。
分寸是什么,分寸就是永远给自己留一份的余地!
沈月章的余地是沈家,故而身上没钱,也敢在外随意挥霍。
可江家,江大人是亲口承认过的没钱!
江家没钱,江环还偏偏浪迹在赌坊这种变故最大的地方,说他分无分文?沈月章不信!
或许在江大人看来,江环每个月跟他要钱有度便是有分寸的表现,但沈月章可太清楚了, 这种“有度”的背后, 叫“私库”!
有私库没什么, 私库的钱都来自江大人的俸禄也没什么,但如今要还债了, 他缩起来说跟他没关系, 这就是一纯纯白眼狼了!
对这种白眼狼,沈月章也没给他一个月的期限,说定了三日后还钱, 又叫他签了字契画了押。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 沈月章揣着字契招招手,“走吧江公子, 随本官入宫一趟!”
“入宫?!”江环几乎破了音,面色一惊, 随即语气不善,“沈大人, 这字契我可都和你签了!”
“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沈月章一副“你怎么这么没见识”的鄙视,“陛下交代的差事,如今有了进展,本官是要进宫汇报的,这是章程!”
这屁大点的事儿都要去汇报,满朝这么多大臣,皇帝还不得累死?
江环一脸半信半疑,却见沈月章一派自若地抚衣起身,一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语气,“走了,一会儿入宫还得等老半天!”
江环“......”
我没当过官,但我叔叔是大理寺卿,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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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康宫内,太后娘娘手握一卷《诗经》侧坐窗下。
窗外的夕阳恢宏凄美,仿佛滚滚红日正自刎天际,血色残霞霎时映照半边天幕。
柳云的视线不在手中书卷,亦不在窗外美景,她的目光虚浮地落在某一处,神色怅然,看起来像是在出神。
出神的柳云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柔软,夕阳的光芒在她流畅清冷的侧脸上留下一圈毛茸茸的金边,就连那身暗红如血锈的宫装亦少了几分森严,多了几分欲羽化成仙的光华灼艳!
瑞雪正进屋上茶,见此情景便是心跳一窒,脚下都慌乱了几分。
从前的太后,一贯都是清而冽的!
她忙着自保,忙着上位,忙着统管后宫,忙着安插眼线...
这需要太后娘娘如同锐利的剑,如同敏捷的兽。
但或许是近来的后宫让她觉得安全?她竟然也会流露出这副好似老虎打盹的安逸。
可...说安逸也并不准确,至少她脸上没有那种得偿所愿的满足。
瑞雪看不懂了,而她明明细碎、却在此刻显得突兀脚步声也叫柳云缓过神来。
柳云眼睫微动,仿佛化了的冰雕陡然多了几分红尘烟气,而后眯着眼瞥向窗外。
那叫许多人惊叹赞颂的美景在柳云眼中仿佛就只是一束刺目的光,她一副被光亮刺到眼睛不虞,随手拿起书卷遮在侧脸。
瑞雪这才上前,恭声道,“娘娘,小厨房做了冰糖雪蛤。”
柳云淡淡的应了一声,一副可有可无的不在意。
瑞雪复又出殿去,柳云则背对过窗子,目光重新落在书卷之上。
正是唐风一篇。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柳云未定的心绪更加浮动起来,她索性起身在殿内踱步,不知不觉,便到了那副座屏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