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躺在床上,屋里很静,沈月章很快就意识模糊起来。
柳云却心内反复辗转,久久未能静下心来。
如霜月色自窗外照进房中,大片的清冷,柳云偏过头,看向窗内沈月章的睡颜。
她睡得很乖,面上难得流露出几分恬静的温顺,像是毛茸茸的凶兽幼崽。
如今这只幼崽收敛了白日里的张牙舞爪,软乎乎地贴着柳云的手臂,一派毫无防备的坦荡赤诚。
厚厚的冬被到底是不合时宜,于柳云而言不够暖,但于沈月章而言,却是热的过分的!
不过这也不要紧,柳云身体是凉的,沈月章挨着她,像是挨着一块凉玉。
沈月章的身体是热的,沈月挨着她,像是挨着热烘烘的暖炉。
柳云想要更暖一些,于是侧过身。
柳云觉得虚拢置于身前的手掌空虚的过分,于是盯上了沈月章露在被子之外的肩头。
夜色让肆意疯涨,柳云慢慢地把手伸过去。
她捏住了沈月章那侧的背角,往上拉到盖住沈月章的肩头。
她只是替她盖好被子而已,然后那只手臂顺势垂下去。
棉被之下,手心搭在那截圆润的肩头。
柳云呼吸一窒,睫毛细微颤动。
她忽然觉得脸颊处又痒又烫——那是沈月章方才按过的地方。
她还蹭了蹭自己的脖颈,她也想...
柳云渐渐觉得喘息变得艰涩。
理智的那条弦崩的很紧,微微触碰就会发出嗡然的响动,现在最好的就是及时收手,起码不要得寸进尺,否则它可能随时都会崩断,届时伤己伤人,徒添伤痛。
可...柳云指尖微微蜷缩,手腕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缓缓上移,四指渐渐落在沈月章的颈侧。
那里有炽热又强劲的脉搏,那里是一个人的命脉,那里是那样的不设防备,引颈就戮一般地落在自己的掌心,那里给人能够掌控她的荒诞错觉。
她的拇指指腹轻轻剐蹭沈月章的下颌,像是在逗弄一只无害的小猫儿,这只小猫舒服地,更高的扬起下巴,像是在索求她的手指,索求她的触碰,索求她的宠爱。
不知什么时候,柳云已然和沈月章不过方寸之隔,她的鼻尖几乎要贴到沈月章的侧脸,她觉得自己此刻必然像极了聊斋里那些吸人精魄的鬼怪...
哦,柳云恍然,原来在索求的人是她!
随即,柳云被烫到一般收回手,按着胸口大口呼吸。
她呼吸的太急,居然发出类似啜泣的声响。
这声响在寂静中无限放大,沈月章忽地惊醒,茫然地睁眼盯着头顶床幔,缓慢地眨眨眼。
柳云的呼吸都停了,她该装睡,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可她再次不受控地,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月章。
几息之后,看起来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的沈月章,打了个泪眼滂沱的哈欠。
她翻了个身,和柳云几乎面贴着面,看她没睡,不甚在意地,“你还没睡啊。”
柳云喉咙发紧,不过不等她开口编个理由,沈月章已经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
柳云后背像是过电一般,她感觉到沈月章环住了自己的腰身,一条腿还大咧咧地架在她的腿上。
柳云浑身都绷紧了,眼看着沈月章相当自觉的拿自己的手臂当枕头,还把另一只手臂放在她后背。
沈月章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的黏黏糊糊,她嘟嘟囔囔地哼唧两声,又耸耸肩膀,示意那条放在后背的手臂。
最后,她带着几分撒娇的不满。
“拍拍~”
第21章狐狸精
每次饮□□发,柳云不光是身上冰寒彻骨,还总会做起噩梦。
噩梦不外乎是柳家被抄家时的惨状,梦境里大片的红晕染开,昏昏沉沉的。
但不知是不是这次身边有了活人气息的缘故,梦境里,那原本定格的血光被天光刺破,血色也被潮湿取代——柳云梦到了血光之后的情景。
逼仄潮湿的环境里,十多个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脏兮兮的挤在一处,一个小姑娘坐在发霉的稻草堆上,黑沉沉的眼睛望着头上清冷的月色。
那是已经七岁的柳云。
从锦州到京城的那两年,众人的打压嘲讽与欺辱,并没有磨平她的棱角,反而让她在一片污浊泥泞里,生出一段奇诡扭曲的尖利。
她像把自己变成透骨的剑、穿肠的毒、报仇的鬼!
她要把身边所遇之人当做攀云的梯、扶摇的云、登天的石!
她要报仇,要手刃仇人!
她知道父亲和彼时还是小侯爷的沈逸有过同袍之谊,于是千方百计被他买回了府中。
朝中勋贵,皇帝心腹,昔日旧情。
府中重臣往来,门庭若市。
没有比沈家,更好的攀云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