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蹙着眉对那人说自己痛。
会在抽空看向那人时,眸中露出餍足。
会看到那人欢喜时,眼睛中流露出异常明亮的光。
像是画龙点睛,像是魂魄注入泥胚。
佛性变成了仙气,然后清清楚楚褪去迷障,露出实实在在那个人。
瑞雪说不好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毕竟在宫里,无情本身便是一大利器!
她也有四下问过太后,若是您如今有了软肋,日后在宫里,您想过会怎么样吧?
她清清楚楚记得自己问这话时,太后看向沈月章的目光——温柔的、缱绻的、眷恋的...所有瑞雪能想到的看爱慕之人的目光,都浓烈而拥挤的簇拥在盈寸之间的眼眸里——陌生的让瑞雪觉得眼前的人被什么妖怪夺了舍。
她说,“会开心。”
瑞雪:“......”
说实在的,若不是这会儿不便请圆慧大师前来,她无论如何是一定要请和尚来驱驱邪的!
太后没看见她关爱的目光,只轻轻反问了一句,“拥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开心?”
瑞雪:“......”
回答柳云的只有瑞雪的沉默,以及半夜三更时,一只冲着门口方向摆放的绣鞋。
彼时瑞雪守在门口,一心希望有什么东西能顺着鞋尖的指引,破门而出!然而回应她的,也只有沉默的门框,和避之不及的压抑声响,以及送不完的热水...
从那之后,瑞雪好像看开了。
人嘛,总会时不时抽个风的,又如沈小姐这样,从小抽到大,已经平平无奇,甚至习以为常的,也有她们家娘娘这样,不声不响、然后在某一天,给身边人一个措手不及的。
比起沈小姐那样的寻常,她们娘娘这样的,还算稳定。
于是,瑞雪稳定的看到她们娘娘的变化后,又稳定的吐槽了一番“会开心”的论调,接着稳定的将手里的桂花糕放在一旁的小几子上。
宫外的东西,还是要查一查才能安心的。
看,哪怕是太后变化多端的情况下,她这个寿康宫的大宫女还是一贯的稳定!
细碎的声响招来柳云一个撇过来的目光,她放下纸笔,手腕一转,执起一碗热热的药汤。
察觉到太后看过来的视线,瑞雪微微屈膝,“娘娘,是韩管事女儿送来的桂花糕。”
柳云“嗯”了一身,蹙着眉将汤药一饮而尽。又问,“走了?”
“走了。”瑞雪躬身,心说,走了之后又折回来,还特意叮嘱她,说院子里的花不宜多浇水,会烂根。
何止会烂根呢?小厨房的灶这些天都没歇过。
瑞雪又想起了那句“会开心”,愁的长长出了口气。
气吐到半晌,却听芙蓉帐吱呀一晃,瑞雪径直看向太后,等着她这次又能编出什么新兴的理由把自己支出去。
“你...”柳云顿了顿,眉间微蹙,踌躇地抿紧了唇。
瑞雪没让她们家主子等多久,便稳定的开口道,“娘娘,院子里的菊花似乎开的不大好,奴婢去找庄子上的人问一问。”
问一问这花每天泡澡的话,要换上几茬,才能坚持到她们离开这庄子。
*
经过瑞雪的精密计算,在九月初六这日,她们院子里第六批的菊花残存着最后的生机,送走了太后一行人。
彼时沈月章就在太后的轿辇上,枕着她的腿闭目养神。
柳云的手掌就贴在她后腰,力度不大不小。
回京不比来时的急切,车乘走的慢慢悠悠,稳得像是在床榻之上。
两个人都没说话,柳云看着本闲书,沈月章则自己在脑子里琢磨着以后。
毕竟这些日子,沈月章属实是大开了眼界!
从前她关于这种事的了解,都来自于万花楼的所见所闻。
她见万花楼里搂搂抱抱的姑娘和恩客,听人说他们是有夫妻之实,故而将这两者化了等。
等柳云把那些没叫沈月章看见的东西,带着她亲自体验了一次又一次的时候,沈月章终于明白了老鸨常说的那句“伺候老爷”,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这种事...果然是要伺候着啊!
舒服归舒服吧,但也真累人,腰酸背痛,嗓子也疼。
柳云这身子,沈月章自然是不敢让她累着的,故而每次都十拒然动的接受了自己被伺候。
而这份接受,也让她理所应当的,将自己对标成了那些“老爷”。
说到底,她对和柳云的关系虽然接受良好,但毕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关系,她也需要找个参照来模仿。
但身边没这样的参照,她就只能从类似的人身上找到一些可以模仿的地方。
譬如她是被伺候的那个,那她就是要主外的人。
她是主外的人,就得负责赚钱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