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随着斗气昂扬的号角声,今年的秋狝也正式拉开序幕。
按照每天狩猎的规矩,先是皇帝带着禁军扈从,挽弓搭箭,追逐猎物,驾幸猎场。
皇帝归来之后,按规矩是皇子和参与狩猎的武将们相继入场,但由于皇帝膝下无子,便是几十个善于骑射的将军们争夺彩头。
这场比试会足足持续五日, 日出入林, 日落清点猎物, 待到第六日,择出猎物最多者, 皇帝亲自赏赐。
赏赐物品还在其次, 往年因为得了魁首,便被提拔封官的也不在少数。
一场秋狝,几乎无异于武将们的殿试了!
故而每年都格外激烈精彩。
狩猎开始后, 皇帝浩浩荡荡入了猎场, 之后树林遮掩,很快没了踪迹。
郡主和皇后太后, 以及一众官眷就坐在观台上瞧着,她们那边君臣和睦, 郡主只觉百无聊赖,加之昨晚夜谈的困顿很快袭来, 她昏昏沉沉的,连旁边人和自己寒暄都回的牛头不对马嘴。
她勉强睁了睁眼,想找人说说话,可一回头,旁边也只有裴尚榆。
按道理来说,沈月章和裴尚榆都应该和她在一处的,但她想着怕不是沈月章睡过了头,也没声张。
直到皇帝带人浩浩荡荡回来,她才瞧着,沈月章一身嫣红骑装,英姿飒爽地跟在皇帝身后。
郡主一下子醒了盹,看着场上那个神采飞扬、精神奕奕的人,甚至都怀疑,昨晚和自己谈至深夜的是不是她!
“这个人...一天天的,哪儿来的那么多精神?”
郡主脸上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掩不住,身后的裴尚榆闻言,却轻笑一声,“只要不是读书写字,她的精神头一向是足的。”
郡主又回头看了裴尚榆一眼。
她无疑是讨厌那些很多心眼子的人的,偏偏沈月章身边还围了一圈这样的人,而裴尚榆又是其中的翘楚,是故她之前对着裴尚榆一向敬而远之。
可今日,裴尚榆口中对沈月章的熟稔,却让她心中闪过一丝怪异的...亲近。
她第一次朝裴尚榆露了个真心实意的笑,带着几分无奈的,又转头过去,看着沈月章翻身下马。
秋风吹动衣袍,猎猎当风。
沈月章的动作干脆利索,丝毫不见拖泥带水,饶是郡主对骑射不通,也看得出来她的熟练,语气中震惊更多了几分。
郡主听得耳边官眷对沈月章的窃窃私语,道,“她走路都能摔倒,马上倒是利索!”
裴尚榆的解释则显得轻描淡写,“她自小便常常被老侯爷带着在军营里,还没学会走路就先上了马,倒也不奇怪。”
几乎是两个眼神的功夫,两人的谈话便已经好似寻常好友的闲聊,她们瞧着沈月章朝那边招招手——似乎是皇后的方向,又或许是太后,穆华琼诧异了一瞬,又见着她大步流星,径直朝自己走来。
裴尚榆分过眼神,瞥了眼太后的方向。
郡主丝毫未觉的,笑道,“难怪,怕是习惯了马背,道路平坦,反而摔跤的吧!”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一入观场便聚集了所有人目光的沈月章脚下一崴,趔趄两步,随后皱着眉低头,不知踢了脚什么。
郡主很给面子的“噗嗤”一声,回过头正要和裴尚榆说什么,却瞧着太后身边的宫女朝这边过来。
穆华琼收敛了神色,几乎下意识的猜着这人是来叫沈月章过去的。
她像是小孩子被人抢了玩具的不满,正想着要找什么托词,那宫女却到她跟前躬身一拜,“郡主,太后想请裴大人过去一叙。”
*
沈月章走到君郡主身边的时候,裴尚榆已经离开了。
皇帝回到了席上,正说这些场面话,沈月章低声问了句,“裴姐姐呢?”
“太后叫走了。”郡主没当回事,又问,“你跟着皇帝进猎场干嘛?”
沈月章正要说话,武将们已经受命进林子,前方的场地上燃起一人高的篝火,几队士兵入场跳起了战前祝祷的歌舞,另有五人瞧着鼓面,声音震耳欲聋的。
沈月章不由上前了些,凑在郡主耳边,“我去找皇帝,看有没有机会帮你问问你的婚事啊!”
沈月章说的理所应当,但穆华琼却愣住了。
郡主没有想到,沈月章要撮合她和柳录生的话,居然是真的!
她本以为那晚的话,不过是沈月章在当时情景之下的安慰,就像自己说的以后入宫给她赐婚的话——她又不是入宫做皇后,以沈月章的身份,怎么可能轮得到她来赐婚?
那些话不过是个虚无又美好的期许,她所理解的、沈月章的“我会帮你的”,也不过是这种日子能叫她出来透透气。
郡主难以言喻自己此刻心中的震动,她定定看向沈月章,“你...真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