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醉了。”
我苦笑一声:“或许吧。”
“我们总以为在马戏团里做杂耍的是猴子,自己才是看戏的人。事实上,负责逗乐人类的猴子也有智能,它们有察言观色的能力。看戏的究竟是猴子还是人类,完全取决于你看待事物的角度。”
我顶着混沌成一锅浆糊的大脑愣了两秒,像是发现了某条未曾设想的道路一般,猛地一拍脑门儿。
“原来我和你才是猴子啊!”
“……”
艾尔海森板起面孔举起书本,重新回到了以往那副拒绝与人交流的架势。
“艾尔海森。”
“嗯?”
“谢谢你。”
艾尔海森愣了愣。
这或许是除了他祖母之外,头一回有人对他说谢谢。
我并不觉得意外,在不了解艾尔海森的人的眼里,他极端奉行个人主义,狂妄自大又臭屁,对自己那些容易造成误会的言行从来不加以解释。
“想安慰我就直说,干嘛非要扯什么人类和猴子。”我侧身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你这人,总是喜欢做一些让人曲解自己的事。”
“无所谓,我不关心别人会如何看待我。”
“那我呢?”我抬起眼皮,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我听信了别人的鬼话,变得越来越嫉妒你越来越讨厌你——就算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艾尔海森捞起自己膝头用来防寒的毯子盖在我身上,淡淡地说:“你不会的。”
我想问他为什么,却又怕打破一直以来我俩心照不宣的隐秘。
他把我刚刚用过的杯子拿去厨房冲洗干净,接着合上窗帘,又熄灭落地灯,好像完全没有要赶我走的意思。
我看着他背对着我走进卧室,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有些寂寥。他好像又长高了不少,印象里他的背影远没有现在这般高大。
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他了。
在祖母因病去世、我也一门心思混迹于功名利禄之中以后,艾尔海森却始终孤零零地守在这里。
或许他压根不在意,我却不受控制地感到有些自责。
“我加入卡维学长的课题了,你也一起吧。”
“我没兴趣。”
我清了清嗓子,小声说:“可是我想和你一起。”
艾尔海森逆着卧室灯光的背影好像顿了顿,他侧过脸来,欲言又止,最后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睡吧。”
第3章
艾尔海森最后还是给了我这个面子。
虽然拒绝在课题上挂名,他却鲜少推脱卡维的小组会议邀请,甚至连远赴沙漠的实地考察都跟着我们一道去了。
卡维对此表示难以置信。
“你知道我吃了艾尔海森几顿闭门羹吗?”这么说着,卡维冲我竖起三根颤抖的手指,“三次,整整三次啊!他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啊!我在加扎里学者那儿都没受过这种气!”
我拍拍他的肩以表同情:“正常啦,艾尔海森的性格虽然糟糕了一些,但其实人不坏。”
“这倒确实。”卡维点点头,“话说回来,你又是怎么说服艾尔海森的?”
我僵硬地笑了两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卡维便猛地瞪大了那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
“我明白了。”
“?”
“是美人计吧。”
刚含进嘴里的一口咖啡被我噗地一声喷在了面前那份新鲜出炉的论文成稿上。
在进行这番离谱至极的对话时,我俩正准备踩着截止期限把论文交到审核处去。花了整整半小时才走完排版复写等一系列流程的我们面面相觑,最后咬咬牙,决定直接把这份脏兮兮的稿件给交上去。
更离谱的是,这份论文不仅过了审,甚至还得了奖,还是帝利耶悉之中一年一度含金量最大的金目莲奖。
从此以后,我不仅开启了顺风顺水的拿奖人生,还收获了卡维这一位固定酒友。再后来,交际花卡维叫来了生论派的提纳里,提纳里又叫来了素论派的赛诺,再加上偶尔闲情大发前来赏光的艾尔海森——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教令院酒馆摸牌五人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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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意思是你差点在海上被幕府军的船队炸死,真的假的!?”
三杯酒下肚后正飘飘然忆往昔的我被卡维的一声惊呼拉回现实,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抓起块儿椰炭饼塞进他嘴里:“你小声点吧!这件事我可没敢往报告里写!”
坐在一旁的艾尔海森冷哼一声:“你倒是还知道害怕。”
“对啊。”卡维倒是难得和艾尔海森统一战线,“不过你若是能交出成果,上面估计不会太过追究这件事。毕竟咱们和至东国那群爱好惹事的好战分子不同,国情特殊,一群学术分子也不至于掀起什么大风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