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之看着窗外寥寥几笔般勾画出的青山轮廓,深深叹了口气。
“生逢乱世,世人不如鸟雀自在。”
那边赵时安带着穆浮书在二楼选了靠窗的位置,点了几个菜,穆浮书还叫了一壶桃花酒。
桃花酒酒香柔和,酒味并不浓烈,依稀带着桃香,倒进白玉杯中是云霞般的桃粉,煞是好看,是临仙楼专酿出来供给女客的。赵时安想尝尝,却被穆浮书打了手,“你还小,不能喝。”
赵时安还想再挣扎挣扎,“可是这个酒……”
“不行!”穆浮书果断拒绝,又安抚他:“你刚去方便的时候,我给小二说让把你的酥山换成大份了,今日不限制你吃甜。”
赵时安眉眼带笑,“多谢穆姐姐!”
“今日我下山路过村长家的时候,看到小院儿里乱哄哄一团糟,村正正揪着一个老大夫的衣领歇斯底里。刚好林婶也在那儿,我便问了一句,她说钱越得罪了县里大户人家的公子,被书院退了学,还被打得半死从镇上抬了回来,估计人救回来也是半身不遂。”
赵时安正拿勺子舀酥山,听到这话将昨天他揍人的事给穆浮书讲了一遍。
“看来是钱越这小子想找个靠山报仇,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穆浮书拿起酒壶想再给自己倒一杯,却发现已经被自己喝完了。
赵时安招手叫来小二想再给她叫一壶,却被穆浮书打断:“不必了。”她笑了笑:“借愁消愁,也是要有分寸的。”
不等赵时安反应过来,她又接着说:“那个县令公子你们打算怎么办?若是之前我还能帮上忙,如今怕是不行了。”
“卫师傅说他有办法。”
穆浮书隔着一桌吃完的饭菜看着专心舀酥山的赵时安,这小子越长大越贵气,跟易之一点儿也不像。
古板的单身男人带着一个小孩住在深山中,还要他读书习字,找了她都看不出深浅的师傅来教习武艺。
赵时安许是跟她一样,都有不可说的原因。但她也不打算多了解,毕竟自己身上就有不少秘密,她没有告诉赵时安,也并不打算告诉他。
二人吃完饭,穆浮书便同赵时安告别,“我就不去书铺了,眼看着时候不早了,再晚点回去穆成就要闹了。替我跟易伯伯问声好。”
“好。”赵时安愣愣看着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看她走出几步后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时安!过几日我们去猎兔子吧!”
赵时安应了一声,看她极高挑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赵时安走回书铺,易之跟卫望正在屋里说着话,见他一个人回来,也没问为什么穆浮书没有跟他一起。
进来的时候赵时安顺便关上了门,卫望叫他坐到床头,对他道:“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你不是早想知道吗?现在就叫易之告诉你吧。”
“现在?”赵时安茫然,忽然有些不安。
易之极有耐心地等他坐到自己身边,用一种极淡的口吻对他道:“我们确实在做一些事情,所以拿剿匪当幌子。这事有些危险,但我们还能应付得过来,具体是何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卫望没插话,用一块不知哪里来的抹布擦拭着自己那柄剑。
赵时安看了看低头拭剑的卫望,又看了眼脸上还带着病气的易之,“那你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全部告诉我?这事是不是跟我爹娘有关?”
“明年。”卫望忽然抬起头,朝他笑了笑,“时安再耐心等等,行吗?”
“所以就是跟我爹娘有关?对不对!”赵时安不依不饶地追问,气愤又无力。
易之沉默了一会儿,点了下头,说道:“是。但是时安,我承认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是在为你爹娘报仇,你又能做什么呢?是要去手刃仇人,还是伤心欲绝打算随他们而去。”
赵时安喘着粗气瞪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易之伸手拉过他的手轻拍了拍,“时安,我把你救出来,养到这么大,是想你好好活着。”
卫望接着道:“所以啊,时安,你要好好练武好好读书,才能为你爹娘报仇。”
赵时安点了点头,他又下意识捏紧了易之的手,“我爹娘……他们是被谁害死的?”
“是燕朝朝中人……时安,我们现在的实力只能是蚂蚁撼树,所以你不能冲动,知道吗?”易之转头看他,伸手为他抹了脸上的泪。
“明日我们便回山上去吧,再住些日子。”易之接着说。
“但是……易之,你伤还没好,回山里养病没有在镇上方便。”赵时安看了看他的脸色,算不上太好。
“镇上……已经不安全了。”易之道。
易之抬起枯瘦的手摸了摸他的头,“时安啊,长大以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看,大牛要成亲了,二牛也要每天跟着父母下地干活,你穆姐姐说不定哪天便会回吴国,而你,你也有自己一定要去做的事情。你们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时不时就要聚在一起了,每个人都在往前走,时安,你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