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安握紧了易之粗糙的手,笑眯眯地说:“易之,我喜欢云埋山,我们能一直住在这里吗?”
易之度低头看着他扬起的笑脸,没回答这个问题,他笑了笑:“时安以后还要娶媳妇儿,咱们以后搬到镇上去怎么样?”
赵时安没什么兴趣地说:“娶媳妇儿?卖糖的货郎要娶媳妇儿,大牛也要定亲了。我现在只想跟着穆姐姐练武,要向卫师傅那样会飞!”
易之没说话,循序渐进,他想,等他再长大些吧。
赵时安没察觉到易之的沉默,自顾自说着以后的事,说大牛过两年定亲要给他送个什么样的礼;说大牛成亲以后二牛有只小狗崽陪着以后一个人也不会孤单;说穆姐姐武艺那么厉害,读书肯定更厉害;说穆成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不让穆姐姐抱。
回到家,赵时安十分自觉地拿了书来背,易之坐在他旁边为他讲他理解不了的地方。
赵时安端端正正坐着,待易之讲完一段后问他:“你自己就可以给我讲得很好,为什么还要给我找先生?”
“他们是正经上学学出来的,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听来的。”
“在哪听来的?”赵时安追问。
易之眯着眼看向远处青翠的竹林,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齐王的窗边。
当年齐王还不是齐王的时候,住的地方窗下也有这样一丛竹林,他时常跟着齐王在这窗边读书。
齐王心思不在这上面,却是个听话软弱的性子,不敢玩闹,摆出个认真听讲的样子,心思实则早飞到外头去了。
易之站在他身边为他翻书,自己跟着听了不少。他被卖进宫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读过几年书,因此认得字。
易之收回目光,对睁着大眼睛等他回答的赵时安说:“跟在你父亲旁边。”
赵时安瞪大了眼睛,“我父亲?易之?我是有爹娘的?”
易之将他掉在桌子上的笔捡起来放到笔架上,“是,你父亲和母亲都是很好的人,可是……”
“我知道,他们肯定都死了。”赵时安出乎意料地冷静,“前几年大牛和二牛的爷爷死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死掉的人不会再回来。”
赵时安眼神倔强地看向他:“他们是死了,但是没有不要我,对不对?”
易之颤抖着嘴唇,“是,他们没有不要你。时安啊,你是赵家最受宠爱的孩子。”
你本该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后受万人敬仰,而不是如今跟他躲藏在这小小的村子里,吃着粗糙的米,喝着寡淡的粥,每天最好的吃食只是一个鸡蛋。
氛围有些沉闷,赵时安小声说:“那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是吗?”
“是,”易之郑重答道:“我们是一家人。”
“那我以后要帮你洗碗!”
“这个不行!”
“为什么?”
易之拿起书,给他讲起了下一段。
赵时安再次反抗失败,老老实实听讲。
上完课,易之要下山去买只鸡给他炖汤喝,赵时安觉得家里越来越奇怪,“易之……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咱们家真这么有钱了?”
钱是卫望昨日给他的,说是日后在吃食上不能亏待了,毕竟过几年,他们就要离开这里,赵时安也要恢复他原本的身份了。
易之平日不是没存下钱,只是都拿来买书和笔墨纸砚了,这些都是要花大价钱的。
但易之不能给他说实话,只好随便说是自己攒的。
易之本来想让他好好待在家里,但赵时安非要背着自己的弓跟他一起下山,说要给自己的两个兄弟看看。
走到去往小瀑布的分岔路口时,赵时安跟易之摆了摆手,“我先去穆姐姐家看她回来没有。”
说着便蹦蹦跳跳走上了另一条路。
易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路拐角才自己下山去。
赵时安背着弓刚走到小院门口,就看到穆浮书低着头坐在院子里。
他喊了一声“穆姐姐”。
穆浮书抬起头,看到他伸手抹了把眼泪,笑着走过来给他开门。
“安安,你怎么来了?”
赵时安跟在她后面,担忧地问:“姐姐,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
穆浮书破涕为笑,“没人欺负我。我今早去镇上了,我叔叔已经回去了,只剩了几个伙计在这里。我就是有些想家。”
她伸手擦了眼泪,注意到了他背的弓。
“这是你的?”
赵时安连忙把弓拿下来递给她,“这是我卫师傅给我的!”
穆浮书接过弓细细看了下,是把不错的弓,大小和重量都适合赵时安。
“你师傅就是那天镇上那个人吗?”她随口问。
“是的!卫师傅还会飞呢!”赵时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