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宗忐忑地接了赏赐,一口冰凉的酒入喉叫他瞬间清醒过来。
皇帝不可能无缘无故叫他来,此次应该是想要敲打他一番。
自从他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以后,发现她深受宠爱,自己便有些得意忘形了。他回想起自己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背后渗满了冷汗。
伸手朝皇帝要兵马,不伦不类的捷报,不管是哪一件都足以让皇帝动怒。
晋国兵强马壮,收拾胡人绰绰有余,哪里用得到向朝廷借兵?仗着女儿受宠,就以为自己深受皇帝看重;打了胜仗,就以为自己能将胜仗的原因瞒天过海。
穆宗明白得太迟,此时更是骑虎难下。
好在赵时安没有太过为难他,赐了酒就自己先离席了。
丞相袁奉走到他身边,笑着说:“皇恩浩荡,晋宁王深得陛下爱重啊!”
后头陆陆续续跟了好几个大臣,都是端着酒来感慨恭维他受宠的。
穆宗僵着一张笑脸频频点头,灌了不少酒下去,原本饿得空空如也的胃被酒一刺激,更疼了。
次日,皇帝回宫,总管公公站了出来说陛下昨日夜里受凉加上旧伤复发需要静养,不宜面见臣子,未来几天先由丞相袁奉代管朝政。
回去时的队伍看着跟来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一向喜欢骑马的皇帝因为生病跟穆美人同乘了一辆马车。
春蒐结束,穆宗一个藩王也没了待下去的理由,他想亲自向皇帝辞别以示诚意,却不想那总管公公说陛下不宜见客,晋宁王自行离去即可。
披星戴月赶路,只待了一个晚上就要走,临走皇帝还不愿见他,穆宗苦不堪言。
再说赵时安这边,他带着穆浮生和卫云律,三人都是一身黑衣劲装,正施展轻功在林中跳跃前行。
一出城赵时安跟卫云律起了比试的心思,一个比一个快,穆浮生见状只好也迅速跟了上去。
到了夜里,三人已经到了京城近百里外。
卫云律常年在外漂泊,对新燕熟得很,他找了一处挡风的山坳,熟练地生了火。
赵时安拿着水袋碰了碰他的胳膊,“你找的什么理由?皇帝不上朝,太尉也不上朝。那些大臣该怎么想?”
卫云律手里拿着块儿饼子,撕成两半,将稍大些的一半递给他,冷笑一声说道:“早知道不当什么太尉了,官服穿着繁琐得很,还要日日上朝。我说我要娶媳妇儿了,告假在家请几个媒婆相看。”
“媒婆真去你府上了?”赵时安接过饼,美滋滋咬了一口。
“当然没有,我随口一说而已。”
穆浮生捧着热水看着他们两个斗嘴,自己心情也好了不少。好像不管是谁,出了那叫人透不过气的宫城就会鲜活许多。
赵时安转头看她,“姐姐,你刚才那块儿饼吃完了?还要吗?”
穆浮生摇了摇头,“不必了。”
赵时安因为和卫云律非要在轻功上比个高下,一眨眼跑到了这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投宿的地方都没有。
赵时安看着穆浮生靠着树便要睡,拿出一件披风给她盖上,自己也靠坐在她身边,心想再也不要和卫云律一起疯了,明日便找个府城买三匹好马。
从京城到长州府坐马车恐怕要半个多月,但三人都是轻功极佳的高手,不约而同地选择放弃马车。他们若是一直赶路,不出五日便能到长州府。
中途他们路过许多从来没去过的州府,但没什么时间停留,卫云律便去买了些当地小吃来。
进长州府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在一个县城过夜。赵时安要了两间上房,一间卫云律住,一间他跟穆浮生住。
长州府这边比京城要冷些,穆浮生披着披风站在窗边看夜景。
新燕民风开放,夜里甚至不设宵禁。他们住的客栈位于县城中的繁华之地,此时外头还有小贩的叫卖声。他们投宿时店里小二还热情招呼他们去瞧瞧这几日城里正在举办的当地的山神节,城里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庙会,各处挂了不少花灯,热闹得很。
“想去看看吗?”赵时安走到她身旁,给她拢了拢肩膀上滑落的披风。
穆浮生摇了摇头,抬手关上窗,隔绝了城里的喧嚣:“小时候父王偷偷带我来过一次,给我买了个特别好看的兔子糖人,我一直没舍得吃。回宫以后还被母后骂了一顿。”
“后来那个糖人呢?”
“当然是没忍住被我吃掉了。”穆浮生笑着说。
今夜城里好像真的很热闹,关上窗户还有隐隐约约的笑闹声传来,穆浮生心里装着事情,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她醒来,身旁的被褥是凉的,赵时安应当已经起床许久了。
她坐起身,转头就看到了桌上的茶杯上架着一只漂亮的淡黄色兔子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