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潇然也不由动容,说到底时洇也是为了给十方谋个出路,这一桩要是真成了,把昆仑掌门与两位峰主一网打尽,擒贼擒王,再配合她多年扎进昆仑根基的无数细作,打一个措手不及里应外合,这口气昆仑还真不一定能再喘过来。
震惊也好,心痛也好,全都没淹过她酝酿几十年的野心。
天上飞着的几位掌门人与十方外派修士陆续向顾潇然问安——顺带的,主要是给时峰主问好。时洇抬头,露出一个春风和睦的浅笑:“几位掌门,我们说好的地点似乎不是这里,而是昆仑山吧?”
掌门人们互相望望,其中一人拱手回道:“时峰主放心,一部分弟子已经先行去东边了。我等特来协助顾掌门与时峰主,等拿下这边,再与十方一同去昆仑会和。”
墙头草就有墙头草的坚持,在形势未明时绝对不会自愿去给人打头阵,“一部分”究竟能指代几个人,不用多说。他们话说的客气,但飞在天上半天也没见下来,助阵的气势挺足,倒戈的准备也挺充分。
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时洇笑了笑,没说什么,抚袖回身,面上一直沉着镇定的表情终于裂了一瞬。
顾潇然不知什么时候从须弥芥子里摸了一把椅子出来,还不是普通木椅,是一把铺了软垫的躺椅,已经倚在上面摆好了侧坐的姿势,一手支下巴,那架势活像来看戏的。简星粲则站在她身后,双臂交叠抵在椅背上,半个身子都靠在上面,一缕头发顺着椅背垂下,几乎戳到了顾潇然脸上,被她烦躁地拨开。封南送见没他的事,也搬了把略显寒碜的小凳坐在旁边,嘴里甚至还叼了根草。
“……”时洇:“掌门。”
顾潇然:“嗯呢。”
她尽量平和道,“我们马上就要大打出手了,你看这样是不是有一点点的不合适呢?”
“是啊。”顾潇然立刻应和,抬起头道,“我让你靠了吗?手往哪放呢?我可是你掌门,这样合适吗?你心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有没有我这个掌门?起开!”
“……”时洇深深地往肺里填了一口气,“此番针对昆仑乃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掌门意下如何呢?”
顾潇然换了只手撑下巴:“挺好的。”
时洇原本想的很好,她虽然先斩后奏,至少明面上很没有把顾潇然这个掌门放在眼里,但顾潇然本身又不管事,类似的事她做的多了,再说此事逆水行舟,号令一响,顾潇然不上也得上。
而昆仑只来了最关键的三人,其中黎殊灯还直面发狂的谢尉尘,伤的怎样不确定,但定然不轻,气喘大了都要吐口血。曲皎又是不善正面迎敌的丹修,只剩一个在天星榜上行四的傅无凭。顾潇然论排名虽比他差了些,好歹是个剑修,拖也能将其拖住,剩下她与许化琉迅速解决黎殊灯,再联合其他修士废掉曲皎,另一边昆仑山内的人同时行动,伺机制住昆仑内门,西岭中峡第一大门便大势已去,一切顺水推舟。
可出师不利,仗还没打昆仑那边就先出了岔子,这边顾潇然还真能坐的住,这让她产生了一种事情逐渐脱离控制的恐慌。
时洇把那口气缓缓吐出去,终于快忍不下去了:“那么你打算如何呢?”
顾潇然往躺椅深处一倚,就差手里拿把扇子扇凉,想了一想,笑得懒散:“你今天要是真能把昆仑掰倒了,我这个掌门让给你当又何妨?”
这下连系统都忍不住冒出来了:“这个掌门你到底是有多不想当啊亲亲?这已经是起码第二回 了吧亲亲?”
时洇用一双美眸瞪了她一阵。事已至此,布局数十年,真正不上也得上的其实是她。时洇蓦然转身,一只手臂高高抬起,挥了下去。
包围圈瞬间合拢,修士们手握利器扑了上去,筑基后期当先,才筑基的内门弟子紧随其后。时洇手中化出一条银骨长鞭,手腕一甩,向黎殊灯卷去。天上御剑的修士纷纷配合,无数箓文法咒与法器倾泻而下,当头罩住三人。就连许化琉也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上了,一手一大把银针,针尖上分别闪着红红绿绿各种颜色,专站在战场边缘朝里面放冷针。一番轰轰烈烈尘土飞扬中,原地竟只剩下三个人。
封南送左右看看,把那根草从嘴里拔.出来:“你们不上吗?”
顾潇然反问:“时洇多大了?”
封南送莫名其妙:“以她的年纪,在山下都能抱重孙了,具体的我怎么知道?”
顾潇然:“是啊,她早不是黄口小儿了,自己惹祸自己背,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她还不懂么?我又不是她娘,怎么就非要替她擦屁股?”
说罢回头,发现简星粲也没挪窝,甚至还没把手收回去,依旧伏在她的椅背上,脸白的没有血色,冲她斯文地笑了笑,立马五十步笑五十步:“你怎么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