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蓉儿有意拒绝,她道:“王爷……臣女其实、并不需要坐等保护。”
她已经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可以为自己的性命负责。她有处理问题的能力,能够理解和决断世事。她会在这里,不是因为她害怕,她只是相信余烬,信任他、愿意听从他安排。
甄蓉儿确实是读女戒、习三从四德,从闺阁里娇养出来的姑娘。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柔弱需要被保护。
她是能在皇后威胁时,比自己外祖父还果断,敢于主动与未婚夫婿退婚明言的人;
她十七岁就能镇定地跪在皇帝面前,明知欺君也敢把皇后安排的谎话编出来,面对质疑不卑不亢、不露破绽;
皇后刁难她三年,宁昭不喜她三年,她保持一颗通透的心,周旋在复杂的局势中。多年来,她仍旧是京城女眷口中的表率,完美的王妃;
甄蓉儿并不脆弱。
这一点余烬原本是清楚的。只是以往余烬受天道限制,没办法将事情说给甄蓉儿听,后来余烬习惯一个人处理这些事,也害怕自己所为不被甄蓉儿认可,兜兜转转、最后也没敢求甄蓉儿与他携手努力。
宁昭却是不懂,他从余烬那里‘看’到太多有关甄蓉儿的悲惨结局,他只想保护她、他完全不懂她。
“我知道。”宁昭没有把甄蓉儿的话听进心去,他道:“只是现在真的不行,外面还很乱。之前是我没考虑妥当,等问题解决好、一切安全了,我亲自送你回去,好不好……”
甄蓉儿并不擅长跟宁昭沟通,他们连当夫妻都是疏离的陌生人,更何况现在这上下尴尬的关系、复杂的情感。
只有余烬是懂她的,望着宁昭和余烬相同的脸,甄蓉儿一颗心反复煎熬着。
她不想骗宁昭。
甄蓉儿抬头望着宁昭,道:“王爷,我不能留在这。我见着您,总会想起他……”
甄蓉儿后面还有很多话,比如至少告诉她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家人是否安康……
可是宁昭讶异愣神的模样,将甄蓉儿的话堵了回去。宁昭起身慌促地后退了两步,他对甄蓉儿满是不理解。
“看见我、想起……”宁昭太熟悉这个说法,多少人也是这么看待他对甄蓉儿的。他只觉得那些人荒谬,仅仅是长相相同而已,怎么可能会认错辨不出来。
睹人思人、替身而已。
甄蓉儿怎么敢、她怎么能这么待他。
“甄蓉儿……”每当宁昭以为他已经足够难过的时候,甄蓉儿总有办法再往他心里扎上一刀。“你真是……”
你真是疯了,你连跟自己同床共枕三年的相公都分不清吗?你眼里心里就都只有余烬吗?我才是你的夫君,余烬说的那些故事都是假的,他的经历里没有一件事是跟你一起做的。你可以把余烬当做我,却怎么可以将我认作余烬?
宁昭伤心得想要呐喊,直到今天,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输给了余烬。
他比余烬更爱她,她想要走,他忍痛放手。为了她,他像个疯子一样挟持一国太子妃,跑到这偏僻的远安来谋反,他为甄蓉儿放弃了全部,甄蓉儿可以不喜欢他,但为什么连辨别他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到?
她是真的认不清他吗?她只是更偏袒、更喜欢余烬。
“我输他什么了?”宁昭觉得全天下都在跟他作对,老天爷看不惯他好。
谁会经历他这样的事,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另一个自己抢走了。
宁昭不舍得对甄蓉儿说重话,可心痛正不断挑战着他的理智。他无处发泄,特别想大声质问甄蓉儿。
为什么啊!
我有那么差劲吗?
我有那么令人厌憎吗?
宁昭红了眼眶,原来,甄蓉儿不在乎被当做替身,是因为真的不喜欢他。但凡有一点喜欢,都容忍忍耐不了这种事。
“王爷,我们已经和离……”甄蓉儿因为宁昭略微有些烦躁,宁昭的喜欢,已经对她形成负担,她希望他清醒些,不要再陷进去。“臣女分辨不出您和余烬,自知犯错认罚。臣女知道这对您来说是个耻辱,对余烬而言亦不公平,您放臣女离开吧,臣女只想回家。”
“是在乎我的耻辱,还是在乎不公平于余烬。”宁昭终究扬了声,他钻进死胡同,什么都要跟余烬比一比。
否则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问呢?
宁昭带着怒气道:“你之前从不说这个,为什么?”
以前宁昭想刘崇文死,自信着死人永远抢不走活人。直到现在才发现,活人可能永远比不过死人。
余烬可能出事了,余烬才消失,甄蓉儿就要走、就对他全然换了个态度。多可笑,他开始被甄蓉儿睹人思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