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飞望着曲秋儿红了眼眶,上辈子他意识混乱,都没敢幻想曲秋儿应下这句话。‘她’只是用冰冷的眸子望着他,像是困惑、像是询问。
那一刻的黎川飞,切实有了想要把心掏出来塞给曲秋儿的冲动。
曾经面对濒死的曲秋儿,他能想的只是让她和自己融为一体。而如今他却想把自己熔炼了交给她。
黎川飞不知道这算什么,但他知道有这个念头肯定不像个正常人。
蟒毒影响不了黎川飞的意识,只是上辈子疯癫发狂的自己,已经重新涌入了他的脑海。
但是他没有跌落,悬崖边上,有根叫曲秋儿的线正牢牢栓牵着他。
只要有曲秋儿在,他就不会疯。
黎川飞伸手触碰曲秋儿的脸颊,重新确认她的存在。在她抬眸不解时,向她询问提议道:“还要不要再坐一会?再推你一次。”
曲秋儿笑眯着眼睛,重重点下头。
……
进度条虽然没能切实反应,但至少它始终在往前爬。
它前进得越来越快,让黎川飞有种盼到出头的感觉。
但是天意弄人,曲秋儿嗜睡的问题还没有大的影响,黎川飞的身体首先支撑不住了。
黎川飞每隔三天为曲秋儿取一次血,他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又有嗜血莲这样的至宝在身,受其影响并不大。他只是脸上没什么血色,身体稍微有些虚弱、原本只是这样的。
可是蟒毒之猛烈,超乎毒医和黎川飞的想象。蟒毒无法夺走黎川飞的性命,却开始使他溃烂发臭。从他取出来的第一碗血就有预示,腥臭发黑的血液,在黎川飞体内不断流淌着。
起先还只是取血的手腕,渐渐蔓延到手臂,直到他的胸膛。
屋子里用着厚重刺鼻的熏香,也没能完全盖住那股腐臭味。
黎川飞只能找借口睡在外间,每次只有曲秋儿喝‘药’时,才敢借着‘药’味稍稍向她靠近些。
绝望在一觉醒来的某一天,溃烂的痕迹从脖子蔓延到右脸,将推门伺候的女婢吓得发出尖叫。黎川飞反应极快,将自己藏身在屏风后,挡住了曲秋儿的视线。
铜镜里的黎川飞,毁去了半张脸。
不能再见她了。
黎川飞当下只想到这一件事。
他浑身都是臭味,脸也藏不住,曲秋儿喝药时的一句‘好苦、好臭’回响于黎川飞耳畔。他强装镇定,找借口离开房间,到毒医的药房疯狂发泄着怒火。
黎川飞掐着毒医的肩膀,犹如索命的恶鬼般怒吼着:“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至少脸不行,你让她怎么看我!”
他已经很久不敢抱她,只有在她熟睡时,才敢拿着熏香靠近,抚摸她脸颊确认她存在。
至少脸不行,他得让她看见他。
毒医之前就因为黎川飞身体的情况苦恼过,他试过一些方法,外敷根本不起作用。他也想过给黎川飞体内用药,但黎川飞怕毁了嗜血莲药性,拒绝了这个提议。
毒医急躁地想着,反正蟒毒又危害不了黎川飞的性命。黎川飞与其在自己身上想办法,不如把曲秋儿毒瞎、剥夺她的嗅觉,这样问题反而迎刃而解了。
但毒医不敢把话说出口,他只能挣扎道:“楼主,不用药我真的没办法,您之前也都试过……”
黎川飞推开毒医,将毒医药台上的东西发狂扫落,两手撑在台上,抖着手压抑忍耐着。
“取镜子来!”黎川飞命令着。
毒医连忙对外传话,让人取了面大铜镜过来。
黎川飞原本对溃烂处还存有一丝希望,可仔细看、面积太大,根本没有遮掩的余地。
而且按照他身体其余各处的情况,这个溃烂的范围只会越来越大,这才只是个开始,总有一天他会因此变得面目全非。
黎川飞搬了一处空屋,找来各种易容的工具,躲在屋子里试图想办法遮挡。
可是精细的易容药物,都是含着轻微毒性的,他担心毒性会通过溃烂的伤口影响他的血液。他用粗糙的工具,把自己易容成了一个四不像。
黎川飞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痛苦蔓延着。
他们才刚互通心意、他们还来不及幸福。
黎川飞体会到曲秋儿隐瞒死亡时的心情,同样换作是他,他也不愿意曲秋儿看到这样的自己。曲秋儿那么好的人,未必会嫌弃他、但他怎么能接受,让一个溃烂发臭的自己待在她身边。
黎川飞不敢让自己‘消失’太久。他借口离开一段时间,然后精心培养了一个替身。
替身易容成他的脸,用着他的习惯,去到曲秋儿身边。而他只能躲在暗处,偷偷观察注视他们。
替身将手搭在了曲秋儿的后背上,黎川飞将他召来,打断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