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后背心口的位置,赫然支棱起一截断裂尖锐的人骨。
骨头的顶端还沾着一丝猩红的血,顺着整个骨身流向杨迅的后背,浇红那片泥淖。
看来是掉下来的时候直接刺进心脏了。
“死了。”晏遇知庆幸又觉悲哀,“杨迅死了。”
谢玩呼出一口劫后余生的气息,稍紧绷的身子略微松了松。
晏遇知想要将谢玩扶起来,却感觉到紧贴谢玩后腰处的手臂传来一阵不适感。
那感觉和他在剧组拍摄生离死别的戏时,手臂沾到人工血的感觉一模一样。
粘腻。
又刺肌肤。
“玩,玩玩?”晏遇知心下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神色恓惶,浑身僵如铁,眼眶里不自觉又涌上一股热流。
男人丝毫不敢动,生怕一动就惊碎了怀里的人,他低声呜咽,喉间发紧,“你……”
晏遇知低头去看谢玩。
却对上青年傻笑的脸庞。
小孩尖尖的虎牙随着唇瓣的启合在虹光里发光,“哥,我——”
谢玩将口腔里的血液强咽进喉咙,眼角微弯,淡然一笑,“哥,我没事。别,别担心。”
晏遇知用大拇指擦拭谢玩嘴角的血,嘴唇发颤,吸进鼻腔里的酸液,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一股死一样的寒意自足底涌上脑颅。
男人皱着眉头,不顾谢玩的拉扯,固执地用一只手撑住谢玩的肩膀,探下身子去看谢玩的后腰。
下一瞬,他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
那么清冷孤傲不可一世的人,竟一下软糯下去。
昏暗的虹光下,晏遇知看见谢玩后腰处的衬衫豁开一道裂缝,露出血染白衣下的一道狰狞血口。
翻飞的血肉在黑暗中刺目嗜骨,汨汨鲜血不断往外冒。
晏遇知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时候伤的。
那是刚刚在停尸房,杨迅朝他砍过去的那刀。
是谢玩。
是谢玩迅速将他翻压在地上,生生承受了那本该落在他背脊上的一刀。
“谢玩——!”晏遇知的眼睛紫得发虹,他怒吼咆哮,“你他妈——”
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全然没了大人的模样。
若谢玩视力未受损。
他就能在男人眼里看到他从未见过的惶恐和愤怒。
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本能恐惧。
“没,没事。”谢玩依旧满脸笑容,他扯动晏遇知的衣角,“没事哥,不疼的,我不疼的。”
“去你妈的不疼!”
晏遇知也是怒极,气极了,嘴里的脏话忍不住往外蹦。
哪里还顾及什么‘国民男神’的称号。
“真不疼。”谢玩的唇色褪得很快,他轻摇苍白如蜡的脸,温声安抚晏遇知,“哥你别担心,我不疼的。”
“谢玩你他妈——”晏遇知低头懊恼,一拳重重锤在地面,骨节间瞬间渗出鲜血,呜咽出声,“你他妈好不让人省心。”
“谁他妈要你挡刀,谁他妈要你替我挡刀!”
男人怒吼的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几乎要将谢玩的耳膜震碎。
谢玩只觉上下眼皮像是通电的正负极,只想连接合并在一起。
他控制不住。
想睁眼再看一眼身前的男人,但瞳眸里的容貌却怎么也聚焦不起来。
仿佛梦中的场景再现了。
他怎么也看不清那个小孩的容貌。
模糊的。
全是模糊的。
刚刚掉下来的时候摔到他脑袋了。
“哥。”谢玩的声音越来越小,完全听不见晏遇知的怒骂声。
他死死抓住晏遇知的衬衣下摆,哽咽到眼角滑落一滴泪,“哥,我,我看不清你的脸了。”
似乎听见怀里的人在说话,晏遇知蓦地住声,俯身凑近,“你说什么?玩玩,你说什么?”
“……”一片沉寂。
怀里的人没有动静。
没有声音。
四周像死一般寂静。
唯有水晶球发出的班得瑞钢琴曲萦绕在这个深坑中,来回飘荡。
如同招魂的曲。
似乎将谢玩的魂魄给招走了。
“玩玩?”晏遇知僵直身体,眼神木楞,双臂紧紧搂着怀里的人,涕泗横流,“……玩玩,你,你说话啊。”
可是谢玩依旧没有动静。
啸风癫狂般往尸坑里灌。
冷。
好冷。
嗜骨的冷。
晏遇知只觉得血液都凉透了,每个毛孔都在渗进冷气,很快就将他的全身吞噬了。
倒下的瞬间,他恍惚听见了深坑上面传来的人声。
众人焦灼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人呢?”
“导演,屋里没人?!”
“这里有个小房间。”
“坑!是坑!”
“导演!坑里有人!他们在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