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玩的身体实在太硬了,又湿又硬,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的一具死尸。
没有温度,像块石头。
“玩玩?!”晏遇知吓到跪在了地上,他连忙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黑。”谢玩的脑子混乱不行,整个人像是被鬼上了身一样,脸白如蜡。
青年的嘴唇颤抖着,紧紧抓住晏遇知的衬衫衣袖,“好黑好黑。”
晏遇知俯身凑近,才听清楚谢玩说的是好黑。
他想再去开头顶的照明灯,但是咔哒咔哒摁了好几下,一点都没反应。
咚地一声,他扯下头顶的照明灯,然后蓦地甩到一边,又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
男人像安抚受惊的婴儿一样,仔细抚摸青年的后背,一下一下往下顺,低声安慰,“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哥在这里。”
谢玩嘴唇打颤,额头上的汗水顺着眉毛眼角滑进了他的瞳孔里。
眼里传来的极度不适感,让他的视野更加看不清了。
他抬手想要擦去眼里的汗水,但是不小心碰掉了鼻梁上的银丝边框眼镜。
没有了眼镜,他如同瞎子。
“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谢玩神情慌乱,想要寻找眼镜的方向,又不敢将身子从晏遇知的怀里抽离出去,“黑,好黑啊。”
他一把抓住晏遇知的手腕,如同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一样,丝毫不敢松手。
“没光了。”谢玩的嗓音沙哑哽咽,嘴里不住呢喃,黑夜的恐惧让你加重了抓着晏遇知手腕的力度,“看不见,好黑,没光。”
晏遇知根本没有感觉到手腕的疼,他一只手揽着谢玩的后背,“没事的,有我在,晏哥在。”
另一只手则在地上不断摸着剧组准备的背包。
他记得临走前,有一个五六岁的晏粉送给他了一个礼物。
他看过那个小包装,很像他小时候玩过的水晶球。
而水晶球是可以发光的。
男人一边在黑暗中四处探寻水晶球,一边安抚怀里的人,“玩玩别怕,哥在这里。”
但谢玩的意识已经迷糊了。
他只觉得这无穷的黑暗,像极了小时候困住他的那间黑屋子。
同样是黑的。
死一样的黑。
那是杨迅用猫为由骗了他,“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的猫吗?我早上看见那只猫跑这屋里去了。”
瘦弱的小谢玩怯怯地瞄了一眼光线微弱的屋子,虽没有进门,但里面发霉的味道已经渗了出来。
他咽了咽恐惧的口水,“真,猫咪真的在里面吗?”
“是啊。”杨迅半哄半骗拉着他,拽着他。
然后待小谢玩靠近门槛的瞬间,一个用力就将对方抱起然后扔了进去,“给我进去吧你!”
小谢玩一个踉跄跪在地上,双手在粗糙的地面擦出了血。
但求生的本能,让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拍打房子里唯一出口上的木门。
瘦小的手掌拍在门板上,砰砰砰的声响。小谢玩惊恐朝门外的杨迅求救,“迅哥哥,你放我出去,不要关着我。”
“不要关着你?”门外传来杨迅哈哈大笑的声音,随即是怒啐一口。
紧接着谢玩就听见外面的人喝声道,“你呆在里面死了才好!永远也别出来了。”
话音落地。
啪的一声,屋子里唯一的光线也没了。
四周迅速被黑暗吞陷。
好像有无数只黑手朝门口的小谢玩撕扯而去。
“迅哥哥,你放我出去。”小谢玩急躁得双脚直跳,他害怕极了,用力拍打木板,泪珠不住往下掉。
但是外面的人早已走远,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小孩战战兢兢转过身子,怯怯盯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身子瞬间蜷缩往下,瘫坐在地面,“黑,好黑,玩玩怕。”
他就那样在黑屋子喊破了嗓子,五指在门板上抓得血肉模糊,但是依旧没有人来给他开门。
“救,救我。”小谢玩喉间沙哑,声音低小得几乎听不见,“好黑,没光。”
往日那些可怕的画面悉数侵入瘦小的脑袋。
皮带,木棍,随处可见的任何能当武器的东西,它们砸向他体时发出的鞭打声,让小谢玩怕得浑身发颤,嘴里一个劲喃喃着,“别到我,疼,别打我,好疼。”
记忆的画面破碎又真实。
谢玩已经分不清现在何时,又是何地。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处都疼要死,耳边尽是皮带挥舞在身体上发出的啪啪声,和绝望的哭喊声。
“别……别打我。”停尸房里,谢玩嘴里低声喃喃,带着浓浓的哭腔。
他整个身子蜷得很紧,似荆棘的双手紧紧将自己禁锢着,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泼墨似的黑,“别打我……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