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珠一粒粒拨动,寂归看了她片刻,忽而微微一笑。
他显然认出她是近来因自封艳骨而名声大噪的那位,道:“你出身中州,为道修,太上忘情也为道家法门。何故要我收留?”
玉晚先解释她选太上忘情只是单纯想修而已,她已非道修,而后答:“须摩提清静。”
这倒是实话。
寂归颔首。
玉晚再道:“师父是我入西天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我想,我与师父应当也算有缘。”
寂归道:“你与我确实有缘。”
如不然,他本该昨日就回山上,何来今日还往这荒无人烟的边陲走一遭。
寂归又看了看玉晚。
不知这次可看出什么,总之他对玉晚道:“随我走吧。”
“多谢师父。”
玉晚再拜了拜,起身跟在他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九方承站在原地,袖里双拳握得死紧。
须摩提位于西天最深处,乃极西之地,是以前的玉晚绝不会去,或者说不可以去的场所。
而今她跟着寂归,以后者修为,仅眨眼工夫,她已置身须摩提无量寺。
梵音阵阵,檀香隐隐。
前方山门庄严肃穆,来往信众亦神情庄重,不见喧哗。随人潮步入其中,穿行于袅袅青烟间,走过一重又一重恢弘殿宇,某个岔路前,寂归止步,同玉晚说话。
寂归说,他虽答应收留她,但若想长久地留在这里,还需皈依。
“你好好想想,可要入我门,”长者如是说道,“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拜我为师。”
玉晚摇头,不用想。
她注视着周围,看进了山门后,不论衲衣还是布衣,修士还是凡人,他们面对金身塑像皆顶礼膜拜,一秉虔诚,她道:“若没想清楚,我根本不会出走。”
她收回目光,垂首合掌:“请师父为弟子主持皈依。”
寂归道好。
他便没带玉晚走那条岔路,而是换了个方向,边走边道:“你与我确实有缘。”
起初玉晚还不太理解师父怎么又说一遍,直等到了大殿外,望见殿内有和她一样准备皈依的信众,玉晚方知原来今天本就是要举行仪式的日子。
于是入殿静立,磬鼓鸣响,请师受皈。
寂归在玉晚面前站定,为她授法名。
“从今往后,便叫你照晚吧。”
不多时,仪轨结束,信众皆次第起身,唯玉晚仍保持着姿势,没有动作。
她心下有些茫然。
不是,说好的剃光头呢?
第2章 苏梅
出了大殿,玉晚第一句话就是:“师父,我拜您为师,不用落发吗?”
寂归闻言笑了。
原来她刚才在想这个。
便道:“你只是皈依,自然不用。”
玉晚点点头,又问海青的事。
她刚到西天就遇见师父,委实是天时地利人和之巧。加上师父很干脆,前脚才答应收留她,后脚就立马带她上了山,她便没能像其余信众那样提前准备海青,只匆匆披了件深色外衣就赶紧进殿,以致于仪轨期间她老觉得她的穿着是不是有些不合礼仪。
——虽说她已经认可并接受妖女这个称谓,那么譬如穿衣打扮之类都照着自己喜好来,不循途守辙才配叫妖女,但这一时半会儿的,她还真没法立即改掉原先在玉族养成的习惯。
玉晚不由反思,妖女之路,任重而道远。
好在寂归道:“须摩提虽为圣地,但究其根本,我们只是修士,居士亦然。海青你想穿就穿,不想穿就不穿,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玉晚道:“可是不穿的话,不会影响别的师兄们吗?”
寂归道:“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被影响,那山上也不会留居士住了。”
说着带玉晚往客堂走,给她安排住处。
沿途遇到居士时,寂归对玉晚示意了下,玉晚便发现大部分居士是常规穿海青,但也有没穿的,甚至衣服颜色都不怎么素。
玉晚心里大致有数了。
到了客堂,安排好玉晚要住的寮房,按理说后续一应事宜就该交由客堂的人负责,但寂归还是带玉晚走完所有环节,最后更亲自陪她去寮房。
无量寺作为须摩提万寺之首,坐拥一整条山脉,占地极广,因而居士寮房建得颇为可观,比方说玉晚的寮房不仅位置靠里,更有紫竹成林,以及一条淙淙山泉和别的寮房进行分隔,走得近了,只听闻远处悠悠钟鸣,很是安静。
玉晚不能更满意。
这比她在玉族里的住所好太多了。
山泉不算窄,两岸间架着座独木桥,桥上青苔清晰可见。寂归停在桥前,和玉晚简单说了作息时间等,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没忘嘱咐:“你这些日子就先调养身体,法门日后再修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