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武侯似只是随口一问,他用两只手将桌上的大碗端起来猛灌了几口, 舒坦的长呼出一口气。
他点点头:“快回来了好,这些日子食肆里面只有孟小娘子和阿萝, 实在是忙不过来。”
孟锦绣心中一动,朝张武侯问道:“不知近日来, 武侯铺中忙吗?”
张武侯从碗上抬起头来, 朝她摆了摆手:“不忙不忙, 这段时日里没什么重要差事, 之前大理寺那桩案子,现如今也查完了。江少卿体恤下属, 说余下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不急, 明年春天弄完就行。”
张武侯说着, 不免又感叹了一句:“别看江少卿人看起来冷肃, 私底下, 却极照拂手下的兄弟们。”
孟锦绣听着张武侯的话, 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在他的感叹声中,迈步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武侯问过那一句的缘故, 接下来的几日里,孟锦绣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阿萝有心同她说些城内趣事,孟锦绣听了也笑笑,看起来十分正常,这让阿萝心里面十分费解。
好不容易熬到了冬至前一日, 阿风终于回来了。
食肆外面,阿风跳下车给车夫付过车钱, 他将随身带的包袱从车上拿下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急匆匆去见孟锦绣。
中午时分,食肆里一如既往的热闹,厨房里面传来锅铲碰撞声,应该是孟锦绣正在厨房中忙碌。
有相熟的食客见是阿风,都热络的同他打声招呼,笑言他总算是回来了。亦有好奇的食客朝阿风看看,猜测他去洛阳做什么。
阿风客气的朝食客们笑笑,几句话就岔开了话题,食客也只是随口问问,见状便作罢走开了。
阿风走到厨房外面,看着新换上的棉帘子,脸上罕见露出一抹犹豫来。
厨房里面,传来孟锦绣和阿萝的说话声,似乎是在闲谈。阿风在棉帘子外面踟蹰片刻,终于伸手掀开,朝厨房中走进去。
炉灶里正烧的旺,孟锦绣正伸手掀开那锅萝卜羊肉煲,阿萝手上端着个大托盘,上面整齐摆着几只空碗,等孟锦绣将那奶白色的汤盛出来。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朝这边望过来,见是阿风回来了,孟锦绣手里一晃,汤子溅出来两滴,险些被烫了手。
阿萝“哎哟”一声,连忙接过那大汤勺,推孟锦绣去洗手:“小娘子没烫到吧?阿风回来了有话要说呢,小娘子自去吧,这汤我盛就行了。”
孟锦绣点了点头,她见阿风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先让他去后面把包袱放下,自己去水缸边舀了清水洗手。
等这边洗干净了手,阿风也掀开帘子重新走进来,他朝孟锦绣唤了一声:“小娘子,我回来了。”
孟锦绣看看他,有些紧张的攥起了手,先问他:“这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的。”阿风点点头,他知道孟锦绣紧张,想到这一趟的结果,叹了口气才说道:“这趟去洛阳,依照宋主簿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那位孟公,却不像是小娘子的父亲。”
阿风朝孟锦绣看了一眼,见她神色上似没有变化,只张了张嘴。阿萝扭过头来,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看阿风。
孟锦绣沉默片刻,才深吸了一口气:“怎么说?”
阿风道:“那位孟公初听到我的来意,很是惊讶,但等听我说完小娘子的情况之后,倒是笑了。他说同妻儿失散的时候,小女郎已经是及笄之年了,如今算起来,恐怕已过了花信年华,同小娘子的年纪不相符。”
阿风又补充道:“另着,我见那位孟公虽衣着富贵,但在诗书上却是不通,与小娘子告诉我的信息也对不上。”
阿风将这话一股脑儿倒出来,然后便紧张的瞧着孟锦绣的反应。
阿萝也连忙将手里的碗搁下走过来,朝孟锦绣安慰:“小娘子也别着急,就算这次不是,咱们下次再找就是了,一定能找着的。”
孟锦绣站在原地,似没听到阿萝的劝慰。良久之后,她才终于回过神来看看阿萝、又看看一脸紧张的阿风,愣了好一会,忽的笑了。
孟锦绣朝阿风说道:“这一趟辛苦你了,灶上是新出锅的萝卜羊肉煲,冬日里最是滋补。让阿萝给你盛一碗喝,喝完先去休息吧。”
阿风没有动弹,他看看孟锦绣,试探着问道:“小娘子若是失望,便发泄出来,心里好受些。”
孟锦绣朝他摆摆手,说了句自己无事。
阿风见孟锦绣这样说,神情又似果真没事的样子,点了点头,端着阿萝递给他的大汤碗,转身出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