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几秒,小钟补充道,“目前没有确凿的证据明确指向他有谋害他人的嫌疑。不出意外的话,这案子最终大概率会重新被判定为一起意外的交通事故。也就是说,对方不会担任何刑事责任,只需要和保险公司协商理赔事宜即可。”
沈行濯面上没什么太大情绪起伏,“除了这个,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除非必要,小钟不会在这时候特意把他叫出来。
“的确有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需要赶紧跟您汇报一下。”
小钟将手里的文件递给沈行濯,“这是司机曹家勇的背调资料。十年前,您初入公司不久,当时裁掉了一批无作为的部门主管。那批裁员名单中,曹家勇的名字在首列。”
“他骤然没了收入来源,平时又嗜赌成性,很快欠了不少债。半年之后,投靠了纪远铭。”
“大概两个月以前,他去了趟看守所,和纪远铭见了一面。之后不久,入职了沈家,成了临时司机。”
犹豫一下,小钟委婉总结,“我想说的是……曹家勇针对裴小姐,给纪远铭报仇是一方面,至于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或许跟您有直接关联?”
“听说他当年被裁以后到公司楼下闹过,嚷着要见您一面,您没见他。”
沈行濯自始至终沉默着,目光深沉隐晦。过了许久,深吸一口烟,言简意赅交代:“在他出院之后,务必找人看好他。”
“您放心,我一定做好,只是万一出现纰漏……”
如果这起事故并非是沈房裳寻人所为,而单单出自纪远铭和曹家勇之手,那曹家勇便是十分不可控的定时炸弹般的存在。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亡命之徒,短时间内又无法受法律约束,难保他以后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没有万一。”沈行濯沉声说,“她绝不能再受到任何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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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钟走后,沈行濯接连抽了两根烟。
空气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周遭环境被四散的白雾笼罩。
余光注意到沈贺舟出现在拐角的位置,沈行濯掀起眼皮,却没望向他。
将指间夹带着的烟头捻灭,丢进垃圾桶,摸出烟盒,想再点燃一支。
沈贺舟走近,夺过他手里的烟盒跟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支,“抽多了伤肺。”
沈行濯没搭腔,平静开口:“祖母怎么样了?”
“目前病情不是很明朗。”沈贺舟吐出一口烟圈,“杨院长说,过了今明两晚,差不多可以作出定夺。”
“嗯。”
两人谁都没再开口,各自在想各自的心事。
过了片刻,沈贺舟说:“我先回去,你也早些过来。”
“知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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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病危通知书并未下达,这让沈家众人皆松下一口气。
两日后,杨院长出面告知:老太太的病情暂时得到了控制,不久后便会转醒。
又过了一日。
老人醒来的当天晚上,等意识差不多恢复了清明,便立即示意守在病床前的沈孟堂,要他把沈房裳和沈行濯叫进来。
沈孟堂恭敬应声,转身走出病房。
见到沈行濯一瞬,老人泪眼闪烁,吃力抬起臂弯,要他凑近些。
沈行濯快步上前,扶住祖母的胳膊。
“行濯……”老人伏在他耳边,语速极为缓慢,一字一顿交代道,“我们家对、对结婚对象……要求不高,家世清白……即可。你不愿意和……钟家孙女来往……祖母亦不反对。可那女孩子……把我们家里人送进、送进监狱,这是犯了极大的……忌讳。”
“行濯……我要你……发誓。”
“此生……永不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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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矜是在三天后的凌晨见到的沈行濯。
她这几日没回和沈知妤同住的地方,而是一直住在沈行濯这里。
后半夜,裴矜睡得并不踏实,不知不觉醒过来。
翻来覆去再难入睡,索性从床上爬起来,想去客厅倒杯水喝。
打开卧室的房门,缓步往前走。
没挪动几步,倏然顿住,因看到躺在沙发上的那抹清癯身影。
借着暖色壁灯的微弱照明,裴矜抬眸看过去。
沈行濯穿了件黑色衬衫,衣领松散敞开,袖口被挽起,露出小半截手臂。
他安静躺在那里,呼吸声极轻,整个人陷入一种颓唐的疲惫状态。
盯着看了会,裴矜折身回到卧室。再从里面出来时,手里多了条薄毯。
抬腿,靠近他。稍稍弯下腰,正要把毯子盖在他身上,发觉他眼皮动了动。
下一秒,他睁开双眸。
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混沌,很快恢复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