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做的已经做完,眼下唯一能再做的, 大概只有静候佳音。
期间没再见过沈行濯。
也没听到过和有关他的任何事。
沈知妤将她这种行尸走肉的麻木状态看在眼里, 自是不会主动提及这些。
消息来源被切断, 自然而然的, 他存在过的蛛丝马迹开始逐一消散。
生活渐渐步入正轨。
但只有裴矜自己知道,随时间散去的, 不过只是表象。
无论是沈行濯本身, 还是他带给她的所有记忆, 如果能被轻易遗忘, 那他便不是沈行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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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早晨, 裴矜简单收拾完书本, 正要从宿舍离开前往图书馆,中途接到几个月不曾联系过的裴铮的电话。
扫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没什么犹豫, 指腹划向接听键。
电话被接通。没等她说话,另一头的裴铮率先开口,语气不算和谐,“裴矜,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弟弟?”
裴矜不愿跟他过多纠缠, 直接问他:“打过来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打给你?”
“你除了要钱以外,不会有别的事。”
沉默好一会, 裴铮干咳了声,生硬说:“姑母住院了。”
“所以呢。”裴矜等他往下说完。
“我请假来陪她到清川看病。”裴铮说,“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赶紧过来看看。”
电话被挂断。
屏幕再次亮起,是裴铮发来的医院地址和病房号。
裴矜僵在那里缓了良久,回神,将书本放回桌面,直接出了门。走到学校门口,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四十分钟左右,车子停在目的地附近。
近期已经是第三次进这家医院。裴矜轻车熟路地绕过堂厅,径直走向朝北一侧的住院部,穿过旋转门,乘电梯上楼。
来到长廊尽头的那间病房门前。
房门虚掩着,透过玻璃,能清晰看见室内一躺一坐的两道身影。
裴矜没急着进去。漫长时间过去,过来查房的护士走近,出声询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
在里面坐着的裴铮寻声抬头,朝这边望过来。
四目相对。裴铮直直看向她这边。
裴矜礼貌同护士言语两句,将投出去的目光收回,转身走到几米开外的长椅旁,弯膝坐下。
过了会,裴铮推开病房的门,挪步到她面前,眉宇间夹带着显而易见的气愤。
“既然来了,又不进去,难道还要我请你进去?”
裴矜仰面看他,语调轻缓,“裴铮,好好说话。”
“你告诉我,该怎么跟你好好说话?”裴铮说,“我们半年多没见面了吧,在这期间你有问过我一句好不好吗?”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需要相互问候。”
“那姑母呢?”裴铮气笑,“她生病,人现在躺在里面昏睡着,你都不进去看一眼。”
“我能过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是吗?”裴矜眼底一片冰凉,“她是你姑母,不是我的。”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裴铮睁大眼睛瞪她,满脸不可置信。
“当年家里出事,姑母选择把你接走,让我留下自生自灭。如果不是后来她知道有那笔赔偿金的存在,她死也不会允许我寒暑假留宿在她家。”裴矜说。
“没出事之前,你少去了?”
裴铮提高音量低吼。
“你还不明白吗?姑母一家一直是靠父亲在养,父亲去世之前,就算再不情愿,他们也不会明说什么。”
面对这样的裴铮,裴矜一再觉得无力,却不得不说服自己去理解。
空气好似凝固。
良久,裴矜从椅子上起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行卡,搁到椅面。
“这张卡里的钱够你们做许多事了。生活费也好,住院费或者手术费都好,全部算到我头上。这些年我从没花过姑母一分钱,但是该尽的孝心我也会尽,为了报答她当年对我时不时的动辄打骂,以及给我吃过的每一顿馊饭。”
停顿两秒,裴矜温声补充,“裴铮,抛开姑母一家不谈,我跟你走到今天这份上,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尽责。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巴掌根本拍不响。”
裴铮定定看着她,牙齿微微打颤,想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以往无论他是疾言厉色还是故意数落,她都默默接受,从不多言一句。
可是眼下。
裴矜不打算继续逗留,准备离开。
临走前,平静打量他,“你长高了不少,也长大了。”
顿了顿,又说,“姑母没有孩子,她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养育。好好照顾她,别辜负她对你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