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台阁如其名,实在是个偏僻又荒凉的住所。
人迹罕至,唯住着一个将死之人。
“淑妃娘娘驾到!”
大门开启的那一刻,裴氏下意识抬袖挡住双眼。
自从禁足起,她太久没见过天光,如今这样刺目的阳光侵进来,逼得她眯起双眼,极不能适应。
等缓过劲儿来后,她从指缝间看见那人华衣锦服逆光而来,阳光映照在她身上,衬得她恍若九天神女美艳不可方物……
可偏偏这人,是她最痛恨最妒忌最恨不得取而代之之人!
“淑妃娘娘?”她冷笑,“当真是好大的派头啊。”
她干脆撤下了手,微微弯曲的脊背也下意识挺直了。
裴氏艰难地从矮木椅上起身,忍着一身的剧痛,努力想与顾青昭平视。
做惯了人上人,到了如今,裴氏也是不愿低头的。
“大胆!淑妃娘娘跟前,岂容你放肆!”
红韶略一冷声,自有粗使婆子将裴氏死死按在地上。
裴氏猝不及防,膝盖冷不丁砸在坚硬的地板上,叫她更添痛楚。
“顾青昭!”她屈辱地抬头。
只见那人浅浅一笑,略一撩裙,直直坐在她正前方的软榻上。
这样精细的软榻,凉台阁自是没有的,顾青昭轻抚鬓发,笑意盈盈,“你大费周章地要我过来见你最后一眼,我眼下来了,你怎么不欢喜呢?”
裴氏咬牙切齿,最恨之人光鲜亮丽地坐着,自己却这样屈辱,实在可恨!
可不知为何,没多久,裴氏又自顾自地冷笑起来,“顾青昭,你何其可怜,即便你得宠又如何?这么多年,你还不是处处要低就于我?甚至齐渺那样的人,都坐上了贵妃之位,你却还在妃位上。都说陛下宠爱于你,可若陛下真喜欢你,怎会让你受此委屈?无非还是陛下看不起你的出身罢了。”
她笑意愈发深了,“我告诉你,不管你再得宠,再有多少皇子,你始终要屈居于人下。哈哈哈,什么淑妃盛宠,真是可笑。”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妄想着几句话挑动我心绪,要让我质疑陛下,与陛下离心,更因此对贵妃心存妒恨吗?”顾青昭微微一斜身,手肘靠在软枕上,面带笑意,说不出的悠闲自得,“这样的心机,难怪这些年一个个的人葬在你的手里。”
裴氏骤然拧眉,不过只是一瞬,她又端出那副高傲的面孔来,“顾青昭,算是我小看了你。可你此刻的行径,不正是昭示了你内心的龌龊吗?”她斜眼冷然看了看押着她的侍女,嘴边挑起不屑的笑,“让人押着我跪你,难道这不是你这么些年来求而不得的吗?你敢说你从没想过要取代我,从没想过要高位?从未虚荣自得过?”
“啧啧啧,别这么激动嘛,话这样多,”顾青昭挑了挑眉,并不被她牵动情绪,“不过是觉得我坐着你跪着,你心里不舒坦罢了。”
她转了转手肘,找了个更舒坦的位置靠着,笑眯了眼,“可我觉着这样看你比较顺眼,便这样做了,怎么你不高兴?”
她就凤眼笑得更弯了,“我今儿来就是找你不痛快的,你不高兴我便高兴了。”
第255章 裴氏亡
“你!”裴氏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的。
到底是高高在上多年的人,她很快调整过来,言语讥讽道:“都说淑妃仁善,可瞧着倒是惯会落井下石、欺软怕硬的,来我一个将死之人跟前嚣张,陛下和荣太后当真瞎了眼。”
“你一个临死之人还寻了我来挑拨离间,不想我好过,我不过说两句话,你倒先沉不住气了。”顾青昭觉得好笑,“我从来没觉着自己是仁善之辈,可比起你的恶毒来,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是个大善人了。”
裴氏冷嗤,“世人喜冤冤相报,旁人待我不善,我又为何要以德报怨?我所做,不过都是为了能好好地活着罢了。”
“自你进王府,便是太子妃也要被你的权势压得喘不过气来,你何曾活不下去过?”
活着?
她没害别人就不错了,谁又有本事让之前权势滔天的裴氏不痛快。
裴氏不屑,理直气壮道:“我费尽心思才入了王府,自然是要扬眉吐气体面尊贵地活着。”
“若只是做一个屈居于人下的妾室,我的子女也会是庶出,”她幽冷目光中添了几分阴翳,语气里掺杂着悲愤与哀怨,“庶出啊,能有什么出路。男儿只能被迫丢掉前程辅佐嫡子,女儿便得嫁给那些有权无德的鳏夫,庶出的一生都要生活在嫡出的阴影下,不见天日,无法走到人前。”
“那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我的子女,也不该再过那样的生活。所以——”她眸光骤然冷厉,“陛下正妻之位,我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