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站了!腿好疼!”小嘴撅得老高。
她不高兴练功,是每日必来的戏码, 从来没有一日缺过。
可她旁边的元笑, 早上比她早起了两个时辰练功, 今日的马步早就扎完了,剑法都练过多少遍了。到了晌午, 她吃过了饭,姗姗来迟, 他还愣要陪着她再扎一回马步。
累得一身是汗,从不叫一声苦。
其实, 这才是元沧澜印象里徒弟应有的样子。养了元无忧这么久,他都忘记了, 这世间的弟子本就是要勤勤恳恳, 敬师父为尊的,哪有顶撞的道理。
只是,他倒也不在意这个就是了——但凡在意, 也不能把元无忧养成这个样子。
他只是仍坚持要元无忧接着练。
他并不是指望元无忧能练出什么功夫来。毕竟, 一日不过一个时辰, 按真正的练家子来说,不过就是活动活动身子,谈不上习武。正经习武的,比如元笑,可是从晨起鸡鸣一直练到日头西斜的。
他只是早已习惯了武艺,习惯了能让他记住的所有人都是高手。在他的人生里,武艺高强才是寻常事。
结果忽然养了这么个小丫头,不要说是武艺,摔倒了都不知道要受身,更别说弹身而起。本来就是个太脆的小娃娃,还一点最基本的自保本能都没有,他怎可能不逼她。
后来,她倒是学会受身了,他仍嫌她太不结实,又深知“一日不练十日空”的道理,从未想过停止逼她习武。
她十之七八要发脾气,天气不好的时候尤甚。
今日的日头,确实是有些毒辣。
元笑是晒不黑的稀奇体质,晒上一整日,热了一身汗,皮肤仍是莹白的。
元无忧却连皮肤都晒红了。她摸着自己晒得发烫的脸,小嘴撅得老高,可真是一点点也不愿意练了。
“我不干了!”她呲溜溜跑到檐下躲日头去了。
“回来。”元沧澜板着脸叫她。他可没教过她半途而废的道理。
“我不!”元无忧躲在屋檐底下,不出来。
元沧澜便站起身来,把她揪了出来,也没往太阳底下揪,就放任她站在树影下。
“继续。”他说道。
他平素对她并无坚持,万事皆由她去。他懒得管。
唯有习武。
他百无坚持,却执意要她康健。
“我不!”元无忧急了。
为什么总是逼她!
她不想练不想练,都说了不想练了!
为什么非要逼她!
讨厌死了!!
小姑娘积怨已久,终于一朝爆发。
“我不练!!”说着,转身想跑。
元沧澜随手就按住了她。
见元沧澜上手,明知师父是绝不会对无忧如何的,元笑竟仍忍不住心里着急,怕她生气委屈。
他赶忙停了马步,跑了过来。
“师父……”他低着声音,有意无意地把元无忧挡在了后头,“不若……今日就算了吧。我替她练完剩下的时辰……练十倍。”
他年纪还小,不懂得师父的良苦用心,只知道不想让无忧受苦。
元沧澜看着元笑,看着他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挡在元无忧的前头。
这小子,又是这样,好像他是什么恶人,要害那小丫头。
“让她自己练完。”元沧澜懒得纠缠,直截了当地给了个结论,“你看着她。”
说完,他倒还有些事,先出门去了。
一见元沧澜走了,元无忧开了心。
师父是坏人,总逼她练功。可笑笑不是。
笑笑从来不逼她做事。
这么想着,她便拉着元笑,一起坐到树底下纳凉去了。
她坐得舒坦,元笑却显得很是迟疑,如坐针毡。
师父说,得好好练功的。
无忧还余大半个时辰,而他……还余了一整天。
他不能这样偷懒。
师父还要他看着无忧,他也不可阳奉阴违——这还是他近日学来的新词。
如今,这个坏词折磨着他。
他知道这样不对,只好试着开口:“无忧……你只余下大半个时辰了,要么……就练完吧?”
他生怕无忧生气,还没等她开口,就急急忙忙地补充着:“就在树底下练,不晒的。我给你打扇子,好不好?”
元无忧的小脸,一下子就又垮了下来。
笑笑竟然也逼她!
她一点也不喜欢练功,为什么大家都逼她。
师父平素对她很好的,就非要逼她。
笑笑更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竟然也逼她。
她热坏了,累坏了,练功的每一刻钟都很讨厌!
他们为什么非要这样对她!
“我不!”无忧生了气,“你们为什么就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我说了不要!”
全世界都对她千依百顺。
她早就习惯了没人会逆着她。
可唯有练功,只有练功,她都这么,这么,这么不讨厌了,为什么非要逼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