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们对我的包容有多么离谱。
“所以……我就恃宠而骄了。
“这才是我释然的原因。我知道我犯了错,但我也恃宠而骄,相信是你们就没有关系。其实这真的很任性而又自私,但笑笑……
“我可以因为这个原因而释然吗?”
元笑紧紧地抿着嘴唇,竟感到眼眶有些发热。
也许在其他人听来,这番话确实很有几分自私,但他却只感到胸口发热。
无忧竟这样信任他。
无忧这样信任他,信任到相信她可以对他肆意妄为。
“当然!”元笑几乎是甚为急迫地做出了回答,“当然!我……我很高兴。无忧,你这样说,真的让我很高兴!”
元无忧看着他。
“……傻子。”饶是知道他一定会如此,她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怎么会有这种,被人输出一番自私言论反而感到很高兴的傻子。
她又何德何能呢?什么都没有做,还伤害了他很多很多,却仍旧能够得到这样不合常理的包容与信任。
“既然如此……”元笑又想到了什么,还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试试”的心态开了口,“我不怪无忧,师父也不会真正怪罪无忧,那……今晚还需跪吗?”
便是再软和,跪上一个时辰也会很累的。
“你明明听明白了,还明知故问。”元无忧看了他一眼,“我释然自己的错误,不代表我没有错。犯了这样的错,我理应受罚。”
“好……”果真如此。
“何况这样的惩罚……本就已经放水到离谱了。其实,便就是师父要打我,我也不会躲的。”
“……那不如让我死。”元笑闷闷地开口。他自不可能让人碰她一根手指头,便是师父也是同样。他当然无法反抗师父,但他能保证,若师父真对无忧动手,没有一下打会落到他自己的身体以外的地方。
“……傻子。”元无忧忍不住勾起嘴角。
秋夜有些微的凉,元笑解开自己的衣服,披到元无忧的身上,又微微偏着身子,认真地给她拢紧了衣襟。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投下细腻又温柔的影子。他低着头,将照顾她的琐事做得细致而又用心。
十二岁之前的六年,元笑一直都是这样照顾她的。
十二岁之后的十年,元笑却再也没能接近她的身旁。
可这样的动作,仍旧让她感到很熟悉。因为小时候总是如此,也因为在徐慎之的梦境中总是如此。
徐慎之给他们的梦,有的几乎跨过了半生。
比如那个她被操纵着变得极端傲慢的梦,也是她所参与的第一个梦。在那个梦中,元笑从小把她一手养大。可他也只比她大上三岁而已,自己还是个孩子,就已经在抚养另一个孩子了。
在那个梦里,就有无数次这样的剪影,元笑一点一点认认真真地照顾她,在简陋的居室中竭力给她最好的,掏空自己娇惯她。
而她却从未领过哥哥的情。因为极端的傲慢操纵着她,让她从心底里瞧不起自己贫穷又丑陋的哥哥。
梦境中的元笑,知不知道这一点呢?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包容着她的傲慢,背负着她的轻视,用血汗养大她,娇惯她,最后还要卑微地跪在她的脚边,向他亲手养大的白眼狼承诺,会做她的仆人。
元无忧的呼吸一滞。
她盯着洁白的墙壁,忽然开口:“师父罚得真的太轻了。他不知道的事还多的是呢。
“比如,他不知道,我还用恶梦折磨过你。”
“恶梦?”元笑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
元无忧:“……你是不是演的。”
元无忧:“就是慎之的梦。”
她这样说,元笑才恍然大悟。
“恶梦,那是无忧的想法。”元笑偏着头,挺认真地看着她,“我可没有那么想。”
最初的最初,在无忧向他坦诚她曾在梦中伤害他以试探的时候,他确实是有过受伤的。
然而,日子久了,再回忆起无忧叙述过的那些梦,他竟反倒从里头品出了甜味来。
在无忧试探他的那些日子里,他连与无忧说上几句话都是奢望。可是在梦里,不要说与无忧说话,他甚至可以一直一直照顾无忧,甚至陪伴她一起长大。
简直像是补齐了他曾在无忧的人生中缺位的十年光阴。
一想到这个,梦里的无忧有些娇纵任性,或是自私自利,又算得是什么呢?
若不是担心无忧实在介怀,他甚至恨不得要徐慎之想想办法,将他梦中的记忆都找回来,不要让他失去这样重要的回忆。
更何况——
“无论我把她变得多么糟糕,糟糕透顶到极端——
“都没有任何一个梦,她曾真正地抛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