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守在门边,早已给门里的人发了暗号,甚至斗胆做了阻拦。但房里那男人终归不通武艺,人是走了,却留下了一件衣衫。
那尤夫人盯着她,眼睛里几乎要泣出血来。
“娘,您怎能这样误会女儿。”陈婉清哭得凄绝哀婉,“哪里有什么男人?女儿的闺房,怎可能让男人踏足半步。”
“您若不信,干脆别要女儿的脸面,为女儿验验身罢了!”她倒确实不怕这个。她对男人只是极尽玩弄,从未失身。
“那这衣服!”尤夫人低着声音,半个音节都不敢声张,“又是谁的!你房中怎会有男人的衣服!”
“自是他的。”陈婉清春葱般的手指一点,就点到了武澎的身上,“都怪女儿胆怯,一直都不敢说……他……烦扰女儿已久了。甚至非要把他贴身的东西,放入女儿的闺中……”字字如泣。
就连武澎听了,都要以为这就是真的了。
对这衣衫的来源,陈婉清绝不能说不知道。因为若是如此,自此之后,她的父母一定会担心她的安危,提防着暗处的“淫贼”。那样,她的房间一定会被父母派来的人严加看守,再无法随心所欲。
所以,她必须要拉一个人来顶罪。
非要说的话,拉谁都可以。
那个男人名义上也是她的侍卫,那也分明就是他的衣衫。
可是,她还没有厌倦那人呢。她怎么舍得要那人遭难。
所以,遭难的,就成了他。
听了女儿的解释,尤夫人极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仿佛长久,长久以来的提心吊胆都被安抚了下去似的。
仿佛是在感激女儿做出了这样的解释。
她抱着陈婉清,失声痛哭。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反正她一定是真的,真的很想得到现在的答案。
而他被拖了出去。
其实,他是有能力反抗的。大不了离开。安国府的侍卫,拦不住他。
可是他没有。他看着她的脸,看着她春葱一般的手指,感觉提不起力气。
提不起哪怕一点点的力气。
四指粗的乱棍,打碎了他的骨头。
战场上意气风发地英雄,落得了要人乱棍打死的下场,死狗一般被丢了出去。
那是元平十二年的初夏。不该感到寒冷的,他却觉得很冷。
他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很久。
他感觉得到,自己也许就要死了。
直到有人走来,居高临下,一双狭长的凤眼轻飘飘地看着他。
“真是可怜。”他轻轻地吐出一句,判词一般。
“可怜的小东西……”
“你想要的,不如我来送你?”
次日醒来,陈婉清发现,被她指去顶罪,被乱棍打死的侍卫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吓坏了。
可是很快,她又发现,那侍卫好像只是伤得不重。
后来,她的娘亲告诉她,真正的“登徒子”被抓到了。是他们误会了这个侍卫。见他被误解也未曾叛主,忠心可嘉,就任他回来了。
可是,哪有什么“真正的登徒子”呢?是错抓了什么倒霉鬼?
而且那时,他看上去好像被打得很重,感觉都快要死了。如今怎么又不重了呢?难道那时是装可怜的?
陈婉清总觉得有点古怪。可身边的一切又都是那么寻常。
她迟疑了很久,到底还是放下了心来。
倒也正好。
其实,那时她才一指,就感到后悔了。
虽然如今不感兴趣了,但在她过去的男人里,他可是最能感知,也最能忍痛,还最不愿离开的那个呢。
新来的那个,她几乎快要腻了。一点也不如他好。
到了晚上,她就更后悔了,几乎想把他给找回来。
这下倒好。都不用她找,他自己就回来了。
她理所当然,重新拾起了对他的兴趣。
在这“安国府”之中。
*
元笑给武澎续了一点水。
些微沉默了下,他开口规劝,道:“无论是忠诚,还是爱情,都要给值得的人。”
他看着武澎疲惫的面容,和身上累累的伤痕:“她不值得。你得看清。”
“我知道。”武澎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
“可是,情这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掌控的。”
“你爱过他人吗?”他看着元笑。
元笑顿了一顿,点了下头。
“很爱?”
元笑又点了下头。
“那么,你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这位你这么爱的姑娘,也以伤害你为乐趣。你自问,你能轻易放下吗?”
这话,竟问得元笑哑口无言。
半晌,他再开口,竟吐出了截然不同的意思:“你可知道,再把她囚禁在这里,她会死。
“她的精神已经离开身体月余了。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死。她会在真实的世界里死去,永远留在这虚假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