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里不是什么要紧事,他却知道这折子是来做什么的。随意地扫了两眼,他便提起朱笔,回了一句似是颇为寻常的话。
他知道,这话会被视作暗示,转到刑部的天牢里去。
如今,艳娘正待在那里。
*
也许是因为地处地下,刑部天牢一直很冷。
又湿,又阴,又冷,待得人手脚冰凉,关节腿疼,就连腹部都仿佛一阵寒凉。
艳娘吐出一口凉气,心里头想着,这可真不是女人该待的地方。
时候早过晌午了,天牢待人却总也没那么和善,早饭都还迟迟没有送来——如果这地方有早饭的话。
艳娘不由得摸了下胃。这么个可以说是有点狼狈的动作,竟也能让她做得风姿绰约,勾得人心痒。
可惜,天牢里头的狱卒可不吃这一套。
有脚步声传来,然后,是狱卒开了牢门。
这狱卒好像是叫邢老四的,块头很大,一脸凶相,腰上缠了条鞭子,往这处一站,铁塔似的,令人生畏。
艳娘却不怕。她可好久都没怕过男人了。
上回怕男人,怕得是十几岁的时候,第一次让人压在身底下,哭得头疼嗓子哑。
现在的她,就算身处天牢,也只会颇无所谓地迎上去,笑道:“军爷,又来辛苦了?”
她甚至情愿这男人是来占她的便宜的呢。张开腿就能平的事儿,也算是事儿?
可惜,天牢治下甚严,整个牢里像是收尽了全天下油盐不进的铁疙瘩,没一个愿意对她假以辞色的。
面前的男人也是如此。面对她袅娜的身姿,邢老四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一脚把迎过来的她撂到了地上,让她远离了自己。
艳娘摔疼了,娇娇地嚷了一声,嗔怪道:“军爷,怎么这么凶呢。”
“是谁指使你的。”邢老四开门见山,“那个会摄魂的异能者,是你的主子吧?他如今在哪儿?”
“哪有什么主子哦。”艳娘可委屈坏了,“奴家不过开了家小小的青楼,勉强维生罢了。这个什么会摄魂的异能者,可是让朝廷在意的人,哪是奴家这么个弱女子能靠上的靠山?”
“你那青楼,没几年就做到了京城最大,还没靠山?”
“那哪能有什么靠山呢?那可都是奴家日日张腿,勤勤恳恳换来的。唯有一个‘勤’字罢了,哪有什么捷径可走呢?”
哪怕是这见惯了大风浪的天牢狱卒邢老四,怕是也没听过这么不要脸的话。
对方黑了脸,终于对面前油盐不进的女人失去了耐心,一把抽开了腰间的鞭子。
做他们这行的人,是根本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可笑心思的。
他把美人当做木头,把令人心疼的呼喊当做耳边杂风,结结实实送上了一顿男人也抵不住的好打。
这样的一顿好打之后,哪怕是艳娘,也显得要老实许多了。毕竟,谁都没必要和自己的皮肉过不去。
可再问,却竟还是无法从她那里问出什么结果来。这女人就像条牛皮筋,看着是能屈又能伸,可怎么扯就是断不了,甚至连形状都没有变上半分。
可天牢里的狱卒,最不怕的就是硬骨头。
邢老四提着鞭子,吹了吹上头沾血的皮屑,决定换个法子。
此前,他们就在她身上试过各种法子。可这女人聪明,狡猾,套不出话,还无牵无挂,什么都触不动她。
可如今,他们却像是忽然就开了窍。
“我听说,你养了只老虎。”邢老四道。
艳娘像是骤然间愣了一下,又好像并没有。
她忍着浑身的疼,扬起笑脸,道:“是呀。养老虎可威风了。看军爷这般英武,更该养个大老虎,多衬威风呢。”
“那老虎,不如把皮剥了给你看看?”
“哎呀,那多可惜呢。”艳娘看上去仿佛是很不乐意,却又有一种显而易见的并无所谓,道,“那么大的老虎,我养得多好呢。卖出去也能卖个好价钱,剥皮才值几个钱呢。”
“这么说,那老虎如何,你都没什么所谓?”
“那怎么能没所谓呢。”艳娘笑道,“养了好几年,舍不得呢。”话是这么说,她看上去却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所以,就算弄死那老虎,也不过是白费工夫,对她根本无甚所谓。
邢老四看着她,却并没有被她的态度所牵引。
“这地方冷吧。”他笑了笑,笑容在一个不苟言笑的铁汉脸上,显得有些诡异,“给你张虎皮暖暖。”
“那可得多谢军爷了。”艳娘笑着回应。
她就被带到了外头。
天牢的外头放了个大铁笼,里头装着的就是她的老虎。
那老虎并不亲人,见谁都凶神恶煞,个头又大得不行,骇人无比。